王敬山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唰”地一下沉了下来,他下意识地将那辆装着砂轮机的平板车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像一头护着幼崽的老狼。~萝~拉,暁·税_ ~追·嶵¨欣·章,节\
而那个刚刚还对秦洛峰感恩戴德的工头,也默默地向后退了半步,眼神里充满了对权力的本能畏惧。
在普通工人的世界里,技术再牛,也大不过头顶的“官”字。
胡猛那张刚刚还笑成一朵菊花的络腮胡脸,瞬间拉了下来,如同一块烧红的钢锭被浸入了冷水。
他往前踏出一步,那蒲扇般的大手几乎要指到李爱民的脸上,巨大的身躯像一堵黑色的铁墙,严严实实地挡在了秦洛峰面前,瓮声瓮气地吼道:“李副厂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私自挪用?你把话给老子说清楚!”
李爱民看都没看他,一双小眼睛依旧像毒蛇一般,死死地锁定在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的秦洛峰身上,嘴角挂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讥诮。
在他看来,胡猛不过是一介有勇无谋的武夫,真正的敌人,是这个总能让他吃瘪,让他颜面扫地的年轻人。
“什么意思?”
李爱民慢条斯理地踱着官步,用那根肥硕的手指点了点那台砂轮机,“胡猛,你也是车间主任,厂里的规矩你应该比我懂。工厂的任何一台设备,哪怕是一颗螺丝钉,都有它的编号和台账。它的调拨、报废、转移,都需要走流程,填单子,经过层层审批。现在,我请问,秦洛峰同志手上的这台砂轮机,批条在哪?入库单在哪?调拨令又在哪?”
他每问一句,身旁的闫算盘就把腰杆挺直一分,脸上露出小人得志的奸笑。
这番话,正是他刚才在物料库里刁难秦洛峰的说辞,此刻从李副厂长口中说出,分量何止重了十倍!
“我……”
胡猛被这套官僚主义的说辞噎得够呛,他粗着脖子,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大声争辩道,“这台砂轮机本来就是我们车间报废不要的!放在角落吃了几年灰!秦工帮我们解决了军工任务的大难题,我把这台废品送给他当谢礼,怎么了?这是我们车间内部的资源调配!”
“谢礼?资源调配?”
李爱民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他夸张地笑了起来,肥胖的身体一颤一颤,“胡猛啊胡猛,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厂里的资产,是你家的东西吗?你想送谁就送谁?今天你送一台砂轮机,明天是不是就能把那边的锻锤也送出去?我告诉你,这不叫资源调配,这叫私相授受!往严重了说,这叫侵吞国家财产!”
一顶“侵吞国家财产”的大帽子,如同泰山压顶般扣下来,胡猛那张黝黑的脸瞬间涨成了酱紫色。\E,Z′暁.说\网· ¨首~发?
他气得浑身发抖,巨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斗得过技术难题,却斗不过这些杀人不见血的“规矩”。
李爱民很满意胡猛的反应。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先用规矩压住这个愣头青,再集中火力,一举将那个让他三番两次下不来台的秦洛峰,彻底踩死!
他终于将目光完全转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只是静静看着他表演的年轻人。
“秦洛峰同志,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李爱民的语气中充满了胜利者的宽宏与傲慢,“你私自教唆车间主任,侵占工厂财物,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我是该表扬你的‘聪明才智’呢,还是该按照厂规,把你这种无视纪律、破坏生产秩序的害群之马,直接送到保卫科去,好好学习一下,什么叫做‘规矩’?”
保卫科!
这个最终审判,再次被他高高举起,像一把即将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所有人的头顶。
然而,剑下的秦洛峰,却笑了。
他没有惊慌,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
他的笑容很平静,平静得让李爱民心中那份胜券在握的得意,莫名地感到了一丝不安。
秦洛峰缓缓地,从胡猛那堵宽厚的“墙”后面走了出来,直面李爱民那咄咄逼人的官威。
“李副厂长,”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清晰地穿透了整个嘈杂的车间,让所有人的耳膜都为之一震,“您刚才的话,说得很好,句句在理,我完全认同。”
嗯?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李爱民,他准备好的一肚子训斥和批驳,硬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