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秦滟楼天天穿着宽松的衣袍，一副落拓不羁的样子，但毕竟是个女孩子。

当然，全村都以为秦家捡了个瘦巴巴的小儿子回来，秦家也安然承认了这件事。

在这个仙家称之为安稳的时代，温饱线上努力度日的庄稼人，规避着偶有的天灾人祸，对于一个被捡到的孩子来说，男子身份总归更好融入。

秦家老大顺着交握的手递给秦滟楼一块糖，安抚的拍了下手心。

糖的外面裹着层木浆色的破纸，是总穿着花哨衣服的李奶奶做的，特地拿来感谢小楼给孙女捉的蛐蛐。

一种喧嚣的温暖。

小小的村庄，盛满了人间烟火味。

倒数的团聚钟声，饭香上碰撞的浓烈酒气。被村里的小孩拥挤着叫起床，无奈的比着噤声的手势。和三五好友一起放烟花，看着漫天的星火坠落。被长辈们送的小玩意塞满怀，热闹的拆着意外惊喜。

迟来的新年。

但永不缺席的团聚。

秦滟楼心甘情愿的窝在这狭小的一方天地，坐井观天的享受着她的整个世界。

可她的整个世界，只余再也无法到来的新年。

【有的人见一面少一面，你以为的永恒转瞬即逝——吆，小可怜你不会是哭了吧。】

两仪甩着手里的玉如意，从满是血污的泥地上飘过，带着打趣的绕着秦滟楼转圈。

明明身上围绕着被全世界抛弃的愁郁，却对着块裹成泥球的糖满眼的温柔。

像是发现了什么，两仪掷出怀里的玉如意：【这糖这么脏，你可别下嘴。】

玉如意在空中打个转又绕了回来。

“这是我哥刚刚递给我的。”秦滟楼撑着胳膊从缺了一角的凳子上站起来，“你先坐，我去厨房给你拿点吃的。不用拘谨，我家里人都很好的。”

边走边絮叨：“算你赶上了，我娘做的年货可是村里的一绝，这都是过年才能吃到的好东西。上次我没忍住啃了半碗炸肉，娘拿着鞋底追了我半个庄。”

厨房里是一个扑在灶台上的妇人，肚子被人割破，淌了一地的血。身前护着个被捅了半边脖子的壮汉。

“娘，您别闹脾气了。让爹先带你回屋吧。”秦滟楼温柔的扶起灶台上的妇人，回头后喊，“两仪，你先等我一下，可以尝尝桌上的糖。赶明我带你去找李叔做糖葫芦。今晚上不行，李叔估计在陪李奶奶做给全村人过年吃的糖糕。”

两仪看着桌上泡在血水里的糖沉默了。

原本因为洁癖飘在半空中的两仪落地，昂贵的裙摆沾染上黏糊的灰尘。

看着粉饰太平的秦滟楼，脑海里突然冒出几句话：

你所嗤之以鼻的平凡，是别人的求而不得。

此方圆之内，就是她的世界。

在此透支的幸福，需要数倍的孤独去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