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的石砖上,脚步声被远处沉闷的炮声和近处阿古柏粗重的喘息所掩盖。
然而在木拉提自己的世界里,那脚步声如同沉重的鼓点,每一步都踏在五年前乌鲁木齐那条血染的街道上,踏在父亲扑倒时溅起的尘埃上,踏在无数个被鞭笞、被侮辱、被当作蝼蚁般践踏的日日夜夜里积累的灰烬上。
他与阿古柏的距离在缩短。五步。三步。两步。
阿古柏身上那股浓烈的汗味、焦躁的气息,以及一种行将就木之人特有的、混合着恐惧和奢靡香料的腐朽气味,扑面而来。
木拉提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阿古柏锦袍后颈处堆积的、油腻腻的汗珠,在烛光下闪着微光。
他微微躬身,姿态谦卑如最驯服的奴仆,双手将那把擦拭得无比光洁、隐隐散发着杀气的弯刀,向前递出。
乌木刀鞘的尖端,距离阿古柏那毫无防备、布满汗水的后颈,不足三寸。
只需一个动作。一个微小到几乎不会被察觉的动作。向前一递,或者手腕一翻,抽出利刃……
木拉提的呼吸停滞了。握刀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巨响,几乎要震碎他的耳膜。-零-点+墈·书- -庚′芯?醉?快¨
五年来无数次在噩梦中演练过的场景,此刻唾手可得!父亲滚落的头颅,母亲绝望的哭喊,族人流淌的鲜血……
无数画面如同燃烧的碎片,瞬间填满他的脑海,灼烧着他的神经。血液在四肢百骸里奔涌咆哮,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同一个词:复仇!
杀!杀了他!现在!就是现在!
他几乎能感觉到手臂肌肉即将爆发出那致命一击的预兆。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在极近处猛烈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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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宫殿剧烈地摇晃,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
巨大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头顶华丽的天花板簌簌落下大量灰尘和细小的碎石瓦砾。
墙壁上悬挂的一幅巨大的、描绘着阿古柏“赫赫武功”的油画猛地一震,沉重的鎏金画框骤然脱落,带着呼啸的风声直直砸向地面!
“哗啦——咔嚓!” 画框在离阿古柏和木拉提不远处的坚硬地面上摔得粉碎。
画布上那个骑着战马、挥舞弯刀、意气风发的“征服者”形象,瞬间被扭曲、撕裂,淹没在飞溅的木屑和玻璃碎片中。
这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和巨响,让厅堂内本就濒临崩溃的秩序彻底瓦解。
侍女们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抱头鼠窜。
门口的侍卫们也惊慌失措,有的拔刀茫然四顾,有的本能地后退寻找掩体。
阿古柏更是被这近在咫尺的爆炸和坠落的画框吓得魂飞魄散。
他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怪叫,庞大的身体像受惊的河马般猛地向旁边一扑,狼狈地躲开了溅射的碎片。
他肥胖的身躯撞翻了旁边一张沉重的矮几,上面的银质酒壶和镶嵌宝石的酒杯“叮叮当当”滚落一地,美酒汩汩流出,浸湿了华丽的地毯。
木拉提递刀的动作被这剧烈的晃动和混乱硬生生打断。他反应极快,身体顺势一个踉跄,巧妙地避开了飞溅的碎木和玻璃,同时手腕一沉,稳稳地托住了那把差点脱手的弯刀。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那足以致命的晃动只是一阵微不足道的微风。
但他的目光,在混乱的烟尘和四散奔逃的人影掩护下,如同淬毒的冰锥,极其短暂、极其锐利地钉在了扑倒在地、狼狈不堪的阿古柏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庆幸,没有遗憾,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非人的计算和等待。
机会,稍纵即逝。但不是彻底消失。他默默地将弯刀收回胸前,退后一步,重新隐入那片浓重的阴影里,像一道无声无息的幽灵,继续等待着下一个,也许就是最终的节点。
阿古柏被侍卫手忙脚乱地从地上搀扶起来,锦袍沾满了灰尘和酒渍,狼狈不堪。他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布满汗水的脸上惊恐未消,又添上了暴怒的狰狞。
“怎么回事?!哪里炸了?!”他嘶吼着,声音因恐惧而变形。
一个侍卫长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头盔歪斜,脸上沾着硝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