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填14。
这两项简单。
可当我的笔尖移到“姓名”那一栏时,我猛地僵住了。
我的手悬在空中,大脑里却空空如也。
我叫什么名字来着?
奇怪,非常奇怪。我努力去想,脑子里却像被挖空一块,只有一片混沌的白雾,我记得“父亲”的样子,记得他打我时的疼痛,记得决斗桌上每一张牌的效果,却唯独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前台女人看我一脸茫然地卡在那里,以为我在回忆什么复杂的编号,终于彻底失去耐心,催促道:“姓名就是你的编号!归属地加四个数字,归属地想不起来就不填,随便写四个数字就行!”
“以后,这个编号就是你的名字了。”
“四个数字……”我嘴里小声嘀咕着。
我抬起头,目光在嘈杂的大厅里四处搜寻,墙上的悬赏令、酒保身后菜单上的价格、角落里一台报废老虎机上的幸运数字……到处都是数字。
最终,我的视线定格在女人身后墙上一张最大的悬赏令上,那上面画着一条紫色的蛇,下面一行用血红色墨水写着的大字格外醒目。
【王牌悬赏:紫环衔尾蛇,赏金10748000金点】
我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几秒,觉得它看起来还挺顺眼的。
于是我低下头,在姓名那一栏的方格里,郑重其事地填上四个数字。
0748。
从今天起,这就是我的名字了。
我将填好的表格重新递给前台女人。
她什么也没说,接过表格,转身对着一台终端机噼里啪啦地敲打起来。
刺耳的键盘声在大厅的嘈杂中格外清晰,我下意识地攥紧衣角,盯着那台机器的侧面。
大概过去两分钟,嗡地一声,座台内一个机器发出沉闷的震鸣,一枚黑乎乎的东西“哐当”一声掉进托盘里。
女人拿起那枚带着余温的黑铁令牌,又在那张写着“编号民”三个字的白纸上,添上0748四个数字。她将白纸和令牌一并推到我面前。
“注册成功,以后,你就是共理会的黑铁会员了。”她顿了顿,念出我的新名字,“编号民,0748。”
我伸出颤抖的手,拿起那枚令牌,入手沉甸甸的,温热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开,上面刻着“0748”。
共理会本质是雇佣兵工会,越高等级的会员能接到越高价格的单子,越优渥的民籍共理会抽水越低,一般而言,公民抽10%,荒民抽30%,编号民抽50%。
脖子左边的“呜哇”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急切。
“姐姐,”我抬起头,把令牌握得更紧,“奶粉。”
前台女人指了个方向:“走到尽头就是商会,凭借令牌入会。”
我根据指示来到商会,经过一通笨拙的交涉后,终于买到一罐奶粉,一袋面包,一个奶瓶,两瓶水和一张【栗子球】。
【栗子球】花了一千八,不贵。
面包、奶瓶和水花了四十,还好。
奶粉花了三百!
三百!一罐奶粉要我三百!
要不是被怕打,我必撅起脑袋,发出不屈的呐喊:“你怎么不去抢?”
这怎么活下去啊。
我带着一身疲惫,走到一个角落坐下。
脖子左边的哭声又开始了,这次不再是细弱的啼哭,而是尖锐的、几乎要撕破喉咙的嚎叫,一声接一声,中间夹杂着咳嗽和吸鼻涕的湿响。
周围几道不耐烦的目光投了过来,我把袍子拉得更紧,恨不得把这小祖宗撕下来。
我从袋子里拿出刚买的面包,撕下一小块最柔软的内心,小心地送到她嘴边,她紧闭着嘴,我稍微用点力,她就嫌弃地扭过头,吐出一点面包屑,然后哭得更大声。
真能折腾,面包都不吃,非得吸那一下吗。
我认命地掏出那罐铁皮奶粉,拧开盖子,舀了些白色粉末倒进奶瓶,又拧开水瓶倒了些进去,粉末和水的比例全凭感觉,盖上盖子胡乱摇晃几下,感觉差不多匀了,才重新把奶瓶探进袍子里,塞到她嘴边。
尖锐的哭嚎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我调整了一下奶瓶位置,很快,耳边就传来细微又急切的吮吸声。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紧绷的后背松弛下来。
“奶粉这么好吃吗。”我自言自语,把奶瓶抽出来,自己吸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