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欺欺人
光熙七年,南北战争一触即发,北国联通西域,在南国边境驻扎军队。随着北国率先攻入西北边关开始,南北之战打响。
此番战争,北国筹备已久。南国前些时候经瘟疫肆虐,早已是伤国伤民,叶千领军镇压,效果堪微。在此危急存亡之秋,首辅大人白楚上奏,自愿领兵前往。
此奏一出,众臣哗然。
首辅乃一介文官,怎可带兵打仗?
老一辈喟叹,时间久了,他们倒是忘了,现今的首辅大人起初乃是武将,后不知何缘故从了文。
君卿殿内。
一人立於桌案旁,顾时殷看着摊在桌案上的奏折,擡指轻点了一下,又过了许久,才执笔在上边做批语。
他看似随意问道:“他走多久了?”
身后的承允答:“三日。”
顾时殷没在说话,收了奏折。自他登位来,首辅大人权倾朝野至今,笼络了朝廷大半官员,身后的势力范围无人知晓。在外人看来,首辅大人乃皇上座下第一人,欺君罔上目无王法者,无需皇上亲自动手,首辅大人早就除了个干净。
可事实上,他与白楚的交集尚浅。
午后时分,户部尚书求见。
坐在大殿内,户部尚书朝他行礼后道:“臣拜见陛下。”
顾时殷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精神也不如往日好,看着恹恹的,他虚擡了一下手:“不必多礼。”
户部尚书坐下:“臣今日本不该来叨扰,但还是坐立难安。”
“大人不妨有话直说。”
“如今首辅大人远在西北,朝廷之中左丞相独大,在臣看来,这是一个削弱两党势力的绝佳时机。”
户部尚书说话倒是直接,顾时殷像是笑了一下,他问:“那大人有何高见?”
户部尚书有备而来,接着侃侃而谈,分析了利与弊后,提出多个意见和方案。他在说,顾时殷就听着,时不时会应一声。
户部尚书说完后,顾时殷执杯喝了一口茶,道:“大人今日所言,朕会酌情考虑。”
晚些时候,顾时殷去了太医院。
太医院总是弥漫着药味,难闻也好好闻也罢,顾时殷从不喜欢来。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儿成了他常来的地方。
陈太医正在煎药,看见他来,拱手行礼。
躺在一旁的贵妃椅上,看着药罐冒出的水汽,鼻尖上的药味儿越发浓重,顾时殷微皱了下眉,陈太医替他把完脉,问道:“陛下这几日可有出现什么不适?”
“咳血,胸口痛。”
还是以前的症状,除此之外,还多了失眠,晚上总是睡不着。太疼了,每睡不到一会儿,就会被疼醒。
陈太医叹了口气:“臣无能,前些时候臣翻阅了相关典籍,发现陛下的症状倒是与断肠毒相似,可断肠毒乃北国皇室秘毒,书上并无可解之法。”
北国皇室秘毒?
顾时殷手搭在扶手上,指节瘦弱,手背上的淡青血管尤为清晰。
他问:“可有压制之法?”
“……尚未发现。”陈太医越发汗颜。
顾时殷沈默了一会儿:“照这般状况,还能活多久?”
陈太医‘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道:“陛下乃是天子,定能福如东海,长命百岁。”
顾时殷轻笑了一声,听着有些讽刺,他的嗓音很低:“别搞那些虚的了,朕需要一个确切时间。”
陈太医俯首,道:“……应当不到半年。”
他还多估了,前些时候他查阅典籍,才发现断肠毒的霸道之处,不毒发时一切安好,一旦毒发就再无回转馀地。毒素先至肝脏,肝脏腐烂溃散到一定程度后转至肠胃,体内器官慢慢衰竭破损。
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毒发到一定程度后,中毒者无时无刻都会感到疼。可以清晰感受到疼痛的转移,器官的衰竭。
但又不致死,就像吊着中毒者的一口气慢慢折磨。
所以中断肠毒者,要么最终找着解药相安无事,要么无法忍受痛苦自我了结。
顾时殷回了君卿殿后,夜已深了,殿内只起了微微几盏灯,光线有些暗,但这几年顾时殷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光线。
他坐在榻上,感受着胸口的钝痛,脸色微白却未有太大的波动。
……应当不到半年?
不到半年是多久?
可能是一个月。
也可能是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