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还是玄真观的外门弟子,受了一些教导,学会画符捉妖的本事,便不知天高地厚,觉得所有事情没有我不敢做的。”
当时十几岁的余一穷正是最年轻气盛的时候,不是在山上学术法就是斩妖除魔。余家的家底丰厚,父母也极为疼爱这个长子,养成了他随心所欲的性子。
他的师傅是个极其正直的人,常年为他灌输正义、天道、牺牲自我的概念,导致他脑子里除了除魔卫道,就再也没有其他念头。而家人默默无声的支持确实最被他忽略的。
世间万物都有灵,除魔之人最忌讳滥杀无辜,尤其是收妖后的处置。
让一只妖物魂飞魄散似乎是最容易地事,但是很多有经验的都不会那么做,因为怕损坏功德,并且带来因果报应。
道教似乎及其信封因果。
余一穷天赋异禀,从来没有受到过挫折,也不知道其中利害。
一日除妖时失手将一个小妖彻底根除,原是他的问题,那个小妖没有犯过什么大错。但是他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小妖的母亲,是一只法力高深的妖物,为了报复他,潜入了他的家里,为非作歹。
余一穷回去后那个妖物已经控制了家人的神志,当着他的面吞食了他们的五脏六腑。
余一穷那时候才知道什么叫束手无策、无能为力。才意识到学艺不精的后果。为了他们少受折磨,在只有八岁的妹妹哭着祈求下,亲手了解了他们的痛苦。
这成了永远不敢触及的痛苦。没有了家人的庇护,他孤身在世间游走,一度想过要去陪他们,但是因为还怀着恨意,继续活着。
“说来也奇怪,”余一穷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脸上带着怆然。“明明那么重要的亲情,他们给了我最无私的爱,我却在他们生前从未注意过。一心只想着天地广阔,但是在他们死后,我从未有一日良心安息过。”
月牙儿听完心情也有些沉重,好似跟他共情了似的。
“那个妖物呢?”她问。
他摇了摇头:“走了,他完全有能力杀了我,但是更想让我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我这些年刻苦钻研法术,一直在接天信阁的人物,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找到它。”
“你要报仇?”
月牙儿能够理解他的念头,但是追其源头,其实不也是他误杀了别人的孩子而产生的一切吗?
当然这些话不好跟他说,只好道:“你不知道他的来头和去向吗,这么久了可还有头绪?”
“没有。”余一穷道,“那个小妖是无意间遇到的,能找的地方我都找遍了,依旧没有收获。但是我记得他的能力,要是有动静,很有可能在天信阁的榜单上面。”
“原来是这样。”她呢喃道。
记得在清水镇时,县令要余一穷下跪,他说他是身负功名在身的人。秀才不好考,后来还能专心去学习道法,家里人应该是支持的。这样看来,他的家人应该很爱他吧。
月牙儿知道他心里的事情很重,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消灭地了的,换做是她,怕是活不下去了。
恐怕真要放下这件事,只有亲手手刃了那个妖物才能了结。
凡是种因得果,余一穷杀了他的孩子,他报复余一穷的家人;这也是一个因,事情做得那么绝,余一穷去找他报仇,是必然的结果。
月牙儿感叹一声,无言的拍拍他的胸口。
“多想无益,不如好好修养身息,早晚会找到他报仇的。”
余一穷没有说话,咳嗽了两声,轻轻靠着枕头。
“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他们了。”他轻声道。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玲玲端着一个水果盘子进来。
看见屋内的气氛,倒也安安静静地,将东西放在桌上就下去了。
月牙儿看着那个盘子,里面是洗干净的水果,上面还带着清澈的水珠。
“那个幻妖也是厉害能够找出我们心中最重要的记忆,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她一边说,一边拿了一个苹果出来。用准备在一旁的小刀削皮。
“是啊,她本身没什么本事,贯会穿着人皮蛊惑人心,极难捕捉。不然也不会上天信阁的榜单。”
“怪我们小看了她。”
“你的环境是什么?”余一穷问。
“我?”削皮手的顿了顿,继续动作起来。“我梦到我去世的父亲了。”
“……”
“听他说这个环境是分人的,有极好的记忆让人沉溺其中无法忘怀,也有不好的记忆让人失去活下去的希望。”月牙儿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