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要不要出言宽慰,缓和气氛的时候。
何心隐勉强扶正椅子,硬撑着缓缓站了起来。
“草民失态了。”
迎着皇帝关切的神色,何心隐咬紧牙关:“陛下一番言语,草民受教了。”
一朝面圣,给他的震撼无以言表。
皇帝用何心隐从未见过的气魄,给他好好上了一课。
他终于不在纠结于皇帝的本心,只是道了一声受教。
至于受了什么教,恐怕不足以言语道哉。
朱翊钧再三打量何心隐的面色,见其确实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既如此,梁柱乾可还有别的问?”
何心隐默默摇头:“本是有的,现在没有了。”
他缓了缓,弯腰行礼:“草民请告退。”
朱翊钧却未轻易放他离去。
“梁柱乾没了疑问,朕倒是还有事相商。”
何心隐动作一顿,却是皇帝伸出手,将他扶住。
前者疑惑抬头。
后者坦然开口道:“按你的经学,天下人志同道合,都可集会……”
“梁柱乾,朕与你结个会,如何?”
话音刚落,何心隐身子一软,差点再跌了个踉跄。
他吸了一口冷气:“陛下方才还对草民的学说视为离经叛道,喊打喊杀。”
何心隐见过世宗皇帝,受过徐阶的差遣,与张居正辩过经,经历不可为不丰富。
只有如今皇帝当面,每一句话都宛如天外飞仙,每每出乎他的意料。
朱翊钧神态自若地摇了摇头:“又错了,是你宣称大明朝腐朽不堪,那便自然需承受朝廷的反扑,倒不是朕要对你杀之而后快。”
“同样地,朕自觉朝廷还能救上一救,自然要手段百出,厉行改革,如今正要切身体会一番你们这些歪理邪说,看看有无可取之处,好做个守成之君。”
何心隐神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陛下,草民杀人放火,并不是为了立地成佛。”
杀人放火受诏安,但何心隐自有傲骨,不想做宋江。
朱翊钧瞥了何心隐一眼:“你数罪并罚,必然要夺去举人身份的,还想做官?恐怕是将朝廷看成什么蛆山粪海了。”
皇帝语气中略带鄙夷,用词也是极为不客气。
受此折辱,何心隐面色涨红:“那陛下指的结会是?”
朱翊钧耐心解释道:“你是在野的龙头,广受赤民追捧,士林视你为偶像,朝中不乏你的信徒,朕也不得不承认你的江湖地位。”
“就像你方才所说,赤民哀嚎遍地,苦极无告……”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朕想着,能不能由你这个草民,偶尔入宫面圣,替那些赤民,与朕告上一告。”
“同样地,朕也与你约法三章。”
“只许你做,没有官身,也没有职司,你与朕只有在‘会’里的关系。”
“只许你说,民间冤情也好,具体诉请也罢,听与不听,都是朕的事,仅供参考而已。”
何心隐这才明白皇帝的意思。
他还以为皇帝是要向对待李贽一般,诏安自己,没成想是这个意思。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陷入的思索……
朱翊钧见何心隐不答,再度开口:“既然你说,‘会’乃是志同道合之人集成。”
“如今你我都聚集在赤民的旗帜下。”
“那么此时哪怕是朕为了揽权而装模作样,梁柱乾亦会甘愿为朕耳目,给赤民求出一线生机,是也不是?”
何心隐思索不断,犹豫不决。
对这种事,他本能就有所排斥。
何心隐不是没机会做官,他当初乡试第一,一省魁首,怎么都不是科举无望之辈。
不过是他无心功名,放弃了四书五经而已。
哪怕是如今。
别看他区区举人身份,依靠他在朝野间积累的声音,若是想做官也不过是点个头的事,有的人会举荐他——无论是徐阶,还是申时行,都扫榻相迎。
但他至今白身,自称草民,不过是厌恶了这无可救药的官场罢了。
这般心态下,让他与皇帝纠缠不清,心中难免抵触万分。
但话又说回来……
又诚如皇帝所言,哪怕皇帝是装模作样,也应当耳闻一番耳闻赤民的现状。
既然对赤民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