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筹措言语,却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败下阵来。
皇帝说得对,他不信任皇帝,就不应该将希望寄托在皇帝身上。
就如他此前所言,唐玄宗如何,今世宗如何,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皇帝的一念至善上?
但是,他能怎么办呢!?
自己难道不想凭借自己的能为、学说,亲自实现他心中景愿,建起自己的世界么?
他没有惊世的才能。
也没有无穷的财力。
更没有多余的寿元了。
六十有三,他除了寄希望于皇帝能革了自己的命,还能做什么呢?
无穷地无力感,袭上心头,他根本无暇分辨皇帝是在折辱自己,还是在愤怒呵斥。
只觉半生奔波,种种场景,在面前走马观花。
结社集会,驱逐严嵩,周游讲学,广邀同道……竟是无根浮萍,自娱自乐耶?
实在无意狡辩,何心隐近乎呻吟一般自言自语:“酸腐无能之辈,又能如之奈何。”
一句话出口,鼻子一酸。
几乎就要按捺不住神态,当场失态。
便在这时,只听皇帝的声音再度响起。
“那你就尝试推翻我。”
何心隐翻江倒海的愁思,登时戛然而止。
天地陡然一静。
一切的一切仿佛被抽离。
空气开始窒息。
寒风使人颤栗。
皇帝的阴影下,开始张牙舞爪,不可名状。
何心隐愕然抬头,呆愣着看着皇帝。
文华殿中,四目相对,只剩下炙热而焦躁的呼吸声。
“既然你自诩进步,那就将朕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朱翊钧一脸诚挚地看着何心隐,丝毫没有戏谑之色:“朝廷是朕的,天下是天下人的,你若是觉得朱家的朝廷不好,那你就尝试推翻我。”
他没有再称朕。
何心隐看着皇帝越逼越进的眼神,下意识往椅背上靠去。
他尝试迎上皇帝的目光,却下意识挪开。
嘴唇几度开合,竟然打起了哆嗦。
他似乎明白皇帝的意思,似乎又没明白。
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只能机械一般地回应:“陛下,草民绝无谋逆……”
“你弱就弱在没有谋逆之心!”
朱翊钧再度打断了何心隐。
他突然伸出一只手,径直按住何心隐的肩膀,迫使其人与自己对视。
“进步理当淘洗落后,就像科举淘洗举孝廉一般。”
“你连反都不敢谋,哪来的自信自称进步!”
“不要将希望寄托在朕的身上,朕现在是明君,以后未必是,朕以后是,朕的太子也未必是,既然自诩进步,那你就来推翻旧制!”
何心隐心中五雷轰顶!
只感觉心脏被攥紧一般,呼吸艰涩。
他近乎呻吟一般,骇然开口:“陛下连谋逆也容得下!?”
朱翊钧看着面面前这个在时代的洪流中显得极为稚嫩的六旬老叟。
他深吸一口气,面容冷峻地摇了摇头:“为什么非要朕容你?”
“你觉得朝廷无药可救,那你就去推翻它,朕觉得朱家的大明朝还有救,朕可还要再试一试,凭甚朕要为你让路?”
“你要做朝廷的敌人,就要坦然接受朝廷的围追堵截;你要将朕扫进垃圾堆,就要承受朕惨无人道的杀戮;你要开创新制,就要不惧跌个粉碎!”
“用你的进步号召赤民,用你的学说团结士人,用你的‘会’摧毁朕的‘朝廷’!”
“若是连这都不敢为,你的‘会’岂不是比白莲的‘教’还不如?”
朱翊钧缓缓站起身,弯下腰,逼近近乎贴在椅背上的何心隐:“梁柱乾,用事实,来证你的道。”
哐当。
茶杯洒落,座椅翻倒。
何心隐连连后退之下,竟然跌落在地。
此时皇帝双手撑着茶案,前倾的身影恰好覆在何心隐的眼中,不可名状,似鬼如魔,令人不寒而栗!
“怎生一言不合就伏地行礼。”
朱翊钧见状一怔,连忙从案旁绕了过来,贴心地伸手去扶。
甫一伸手,便察觉到何心隐大汗淋漓,浑身如同水里捞出一般,湿了个通透。
朱翊钧眼皮一跳,心想自己是不是用力过猛。
正当他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