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五年初夏，当陈晟在码头接到莫蓉卿的时候，他很是吃了一惊，她年纪轻轻鬓边已经生了华发，他看着满脸沧桑的她不觉红了眼眶。

莫蓉卿注意到他的惊讶神色，微微笑着捋了捋鬓角的白发，坦然道：“快三十岁的人了，老了……”

陈晟忙急声打断她，“瞎说，岁月从不败美人，你永远都不会老！”说着伸手接过她的行李，另一只手打开车门，轻扶着她上了车。

“说的什么傻话？人哪有永远不老的？”莫蓉卿笑他痴，“陈大哥，你怎么还是一个人？这么多年，还没有遇到心仪的姑娘？”

“一早就遇到了，这些年我一直在等她，只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陈晟说话的时候目光直白又热烈地盯着她。

莫蓉卿黯然垂下了眼，不敢去看他炙热的目光，低声喃喃道：“我早就是死过无数次的人了……”

“我们谁又不是呢？可是不管面对过多少磨难，我们活着的人都还是要好好活下去不是吗？人哪能一直活在过去呢？”

莫蓉卿一到香港就一直是阴雨天，她也就很少出门，只在家里陪着小盛华，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时时刻刻都把孩子抱在怀里。

盛华已经两岁多了，不再像刚出生时那么瘦瘦小小，已经是个三十多斤能跑会跳的小胖子了，可是他也总是赖在莫蓉卿怀里不肯下来。

瘦弱的莫蓉卿总是累得气喘吁吁，可是不管胳膊怎样酸痛，她还是一直坚持抱着孩子，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些年来无尽的思念都有所依托。

盛华不仅会叫妈妈了，还是个嘴很甜的小家伙，总是甜言蜜语哄得她乐不可支，还会捧着她的脸吧嗒吧嗒地亲个不停，听着他每天“妈妈……妈妈”叫着，直叫得她心都化了。

母子连心，虽然她自从孩子出生就没有陪着他，可是盛华却跟她一点也不生疏，她知道是因为陈晟每天都会拿着她和凌云的照片给他讲爸爸妈妈的事情。

莫蓉卿每天都在家陪着孩子，不知不觉已经在香港待了近一个月，莫蓉卿生日这天，连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陈晟带她抱着盛华一起去公园散步，她仰头眯起眼睛看着湛蓝的天空。

天上的太阳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和煦的微风拂过脸颊，温暖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是久违了的温暖。

小盛华吵着要下地走路，莫蓉卿不舍地将他放下来，小盛华却并没有自已走，而是伸手一左一右牵了莫蓉卿和陈晟两人的手。

他看看莫蓉卿，又看了看脸色有些微微发红的陈晟，奶声奶气地说道：“爸爸妈妈牵着盛华一起走！”

莫蓉卿宠溺地笑着晃了晃他的小手，跟陈晟合力把他荡了起来，“好……一起走！来，飞一个，飞喽……”

他们在陈晟自已的餐厅吃了晚饭，晚上回到家，陈晟还给她准备了蛋糕，最开心的就是小盛华，又是唱歌又是跳舞，蛋糕吃得满脸都是。

莫蓉卿刚把盛华哄睡着，陈晟就过来敲门，“蓉卿，睡了吗？”莫蓉卿忙起身开了门，“陈大哥，有什么事？”

“我可以进去说吗？”陈晟指了指自已轻声道。莫蓉卿忙把他让了进来，语气有些慌乱，“当然……您请坐，我去给您倒水……”

陈晟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急切说道：“蓉卿！你别走，我想请你留下来，留在香港陪着孩子……和我，我们都需要你。”

莫蓉卿冰凉的手被他火热的手掌紧握得有些疼，她却没有挣脱，而是轻轻反握住了他的手，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着他没有说话。

“两边又要打仗了，真正的英雄都已经以身殉国！蓉卿，别回去了，就留在这里吧！”陈晟满怀希望地挽留她道。

莫蓉卿抬眼看着他，他殷切期望的目光满是温柔，却仿佛要把她的心灼穿，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缓缓低下了头，沉默良久，终于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对不起，陈大哥，我得回去。”

“抗战胜利了，日本人已经滚出了中国，你的使命完成了，你为什么还是非要回去？你为什么不能做一个普通的母亲？你怎么能那么狠心一次次地离开孩子，为什么不能为了孩子留下来？”陈晟歇斯底里地大声喊道。

“哇……妈妈，妈妈……”睡着了的小盛华被吓醒了，大声哭了起来，莫蓉卿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赶忙把孩子抱了起来轻声哄着。

“陈大哥，对不起，我必须得回去，他乡再好，终非故土，哪怕是死也要死在自已的家国故园！”莫蓉卿坚定地拒绝他的挽留，陈晟气得摔门而去。

她没有告诉陈晟，其实她回北平是继续党的地下工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