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富贵与森严。
李恪一行人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宽阔街道上,马蹄声清脆,却与这区域的静谧格格不入。
苏定方腰悬长刀,沉默地走在李恪左后侧半步,像一尊移动的铁塔,无形的压迫感随着他沉稳的步伐弥漫开来。
马周抱着一本空白账簿和笔墨,跟在右后侧,风轻云淡,显然是知晓他们要做何事。
朱二牛则带着七八个同样穿着万年县衙破旧号衣的衙役,抬着几块用红漆潦草写着“净秽司”三个歪扭大字的粗糙木牌,还有几把铁锹、镐头,吭哧吭哧地跟在最后面,引得深宅大院的门缝里不时探出几双惊疑不定的眼睛。
第一站,是卢国公府邸,程妖精臭不要脸,李恪哪里会错过这个机会。
门房通报后,程咬金那洪亮如钟的大笑声几乎隔着三重门就传了出来:“哇哈哈哈!三殿下,稀客稀客!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老程家门口来了?”
魁梧如熊罴的程咬金大步流星地迎了出来,蒲扇般的大手热情地拍向李恪的肩膀,带起一阵劲风。
李恪不着痕迹地微微侧身卸开力道,脸上堆起标准的皇家笑容:“程伯伯,叨扰了。小侄奉旨整饬万年县务,这长安水脉疏通,乃是当务之急。特来募些善款,以解燃眉之急,造福桑梓啊。”
他话音未落,身后的朱二牛立刻心领神会,带着两个衙役“嘿咻”一声,将一块沉甸甸的“净秽司”木牌重重顿在程府大门侧前方约莫五步远的一块空地上。牌子上的红漆尚未干透,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苏定方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指关节微微凸起。
他不是这位程大将军的对手!
马周则不同,他随意地翻开账簿,饱蘸浓墨,做好了记录的姿势。
李恪与老程家的关系,他再清楚不过,无非是一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口水仗,不可能真打起来。
程咬金豹眼一瞪,看看那牌子,又看看李恪身后煞气腾腾的苏定方和那群扛着铁锹、一脸“随时准备开工”表情的衙役,那震天响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横肉抖了抖。
他低声道:“好你个小三,敲诈还敢敲到我头上了?”
他混迹朝堂多年,人粗心不粗,瞬间就明白了这“募捐”的分量。
李恪同样压低声音,回应道:“程伯伯,你占了那么大的便宜还不出点血?大不了鱼死网破,我把所有收益全给我爹!”
程咬金眼珠骨碌一转,随即又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只是这次带着点无奈和肉痛:“哈哈哈!好!疏通水脉,利国利民!老程我别的没有,就是有颗热心肠!管家!去,取三百贯钱来!给殿下装车!”
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凑近李恪,挤眉弄眼,“小三,你程伯伯苦啊,家里人那么多,总要有点赚头才能把这日子过下去,还有这牌子…能不能挪远点?搁家门口,味儿…有点冲啊!”
李恪笑容不变,温文尔雅地拱手:“程伯伯高义!我代万年百姓谢过!至于这牌子嘛…当然不会立在卢国公府。”
马周手腕沉稳,在账簿上落笔:“卢国公程府,捐钱三百贯。”墨迹淋漓,一股文气油然而生。
朱二牛将三百贯钱放在一辆马车上后,李恪便主动告辞,程咬金邀请李恪入府一叙。
三请三辞后,程咬金在府前笑望着李恪离去,嘴上暗骂道:“小滑头!”
李恪转身后也同样低声骂道:“老不羞,三百贯打发叫花子呢!”
闻言,马周无奈摇头,这两位都是不肯吃亏的主。
接下来的几家,过程异常的顺利,都是些官职不大的勋贵,惹不起李恪,只能受着。
李恪笑容可掬地说明来意,朱二牛默契地插牌子,苏定方无声地释放着“不合作就动手”的冷冽气息。
权贵们或脸色铁青,或强颜欢笑,但看着那“净秽司”的牌子戳在自家门口不远,再瞥一眼苏定方那柄仿佛随时会饮血的刀,最终都咬着后槽牙,让管家捧出了数额不等的铜钱或银饼。
马周手中的账簿,一页页被填满,墨迹记录着不甘与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