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的清晨,永远是被粗暴撕开的。~d.u_o′x^i~a?o?s+h_u`o·.′c^o~m¨楼下收废品老大爷那辆破旧三轮车链条不堪重负的呻吟,如同生锈的锯条,第一个割破薄薄的晨雾。紧接着,尖锐的汽车喇叭声、不知谁家夫妻爆发的激烈争吵、孩子被强行拽起上学的哭嚎、还有早点摊劣质音响里震耳欲聋的口水歌……各种声音的碎片像无数只冰冷的手,蛮横地探入顶楼那间狭小的囚笼,将林默从浅眠中硬生生拽回现实。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在昏暗的光线里瞬间收缩,如同被惊扰的猎豹,掠过一丝本能的警惕。左肩沉重而持续的钝痛立刻占据所有感官,如同深埋在骨髓里的警报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具身体的残缺。他缓缓坐起身,动作因为牵动伤处而带着明显的迟滞,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每一次呼吸,胸口都带着沉甸甸的滞涩感,仿佛压着无形的巨石。
目光习惯性地扫过这不足十平米的牢笼。硬板床、掉漆的木桌、锈迹斑斑的水槽、唯一一扇对着隔壁油腻墙壁的窄窗。空气中沉淀了一夜的霉味和廉价烟草残留的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浑浊。他走到窗边,推开那扇积满灰尘的玻璃。楼下巷子如同一条刚刚苏醒的、流淌着污水的血管,各种声音和气味汹涌而上。
简单的冷水洗漱,冰凉的刺激带来片刻虚假的清醒。他看着镜子里那张略显苍白、胡茬凌乱的脸,只有那双眼睛,深处沉淀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掩盖着被伤势和蛰伏压抑的暴烈。灰色T恤,吊着左臂的固定带,旧作训裤,磨损的运动鞋——这是“林默”此刻的全部伪装。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更浓郁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楼梯陡峭阴暗,墙壁上层层叠叠的“牛皮癣”小广告散发着陈年的油墨和胶水味。他侧身避开拐角堆放的破家具和垃圾袋,动作小心而稳定,如同行走在雷区。
巷子里己是人声鼎沸。污水在坑洼的路面反射着浑浊的光。早餐摊的油烟裹挟着炸油条和隔夜垃圾的混合气味,蛮横地钻进鼻腔。林默走到常去的那家包子铺。老板娘洪亮的嗓门在嘈杂中异常清晰:“两个肉包,一碗白粥!五块五!”
他接过滚烫的粥碗和塑料袋,走到角落油腻的小桌旁。右手拿起一个包子,慢慢吃着。粗粝的面粉,寡淡的肉馅,稀薄的白粥。他吃得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将这最底层的烟火气,连同那些被刻意忽略的、属于“血刃”的躁动,一起强行吞咽下去。
目光看似随意地掠过巷口。那三个扒手依旧在垃圾桶附近逡巡,如同伺机而动的鬣狗。小个子手指灵活依旧,快进快出,一个上班族浑然不觉地走开,口袋里的钱包己经易主。林默眼神冰冷地扫过,右手无意识地收紧,捏皱了塑料袋,发出细微的声响。左肩的刺痛如同冰冷的锁链,瞬间勒紧了那点呼之欲出的戾气。他低下头,更用力地咬了一口冰冷的包子,将翻涌的杀意连同粗糙的食物,狠狠咽回腹中。
回到出租屋,刚踏上最后几级台阶,房东王姨那间堆满废品的小屋门口传来的压抑对话,让他脚步一顿。
“……强子…妈…妈真的没有了…这个月收的少…都…都给你了…”是王姨带着哭腔的、细若蚊蚋的声音,充满了无助和哀求。
“放屁!”陈强那拔高的、带着酒气和宿醉般暴躁的吼声炸开,“老东西!你他妈糊弄鬼呢?!昨天老子还看见你卖了一堆纸板!钱呢?!藏哪儿了?!给老子交出来!”接着是粗暴的拉扯声和什么东西被推倒的闷响。
林默站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面无表情。透过门缝,他看见陈强那染着刺眼金毛的脑袋,正对着佝偻的王姨指指戳戳,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满是皱纹的脸上。王姨瘦小的身体被他推搡得踉踉跄跄,浑浊的老泪在眼眶里打转,双手死死护着洗得发白的围裙口袋。
“我…我去给你借…强子你等等…”王姨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颤巍巍地转身,想要回她那间昏暗的小屋。
“借?!等你借到黄花菜都凉了!”陈强一把拽住王姨的胳膊,力道之大,让老人痛呼一声,“少他妈废话!今天不给钱,老子就把你这堆破烂全扔出去!”他恶狠狠地环视着王姨小屋门口堆积如山的纸箱和瓶瓶罐罐,眼神像在扫视一堆碍眼的垃圾。
林默的眼神幽深如寒潭。陈强的跋扈,王姨的卑微,像尖锐的砂轮,磨蹭着他心底某根名为“底线”的弦。他不是圣人,但最厌恶这种仗着一点血缘关系就肆意欺压弱者的渣滓。右手的手指在身侧缓缓蜷缩,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脆响。
动武?念头一闪而过。左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