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一下,带着点恶劣的促狭,
“不信?李进取同志留下的现场证词——精彩绝伦,字字泣血,麻烦王政委亲自验看?”
王守仁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本饱经摧残的笔记本上——纸张撕裂卷边,
墨迹如蛛网般炸开糊成一片,
有些地方甚至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揉搓得近乎破碎,
依稀还能辨认出狂躁扭曲的字迹在控诉着什么。^微·趣`小?说~ -无?错-内+容\
仅仅是瞥上一眼,王守仁就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夹杂着无从下手的烦躁涌了上来。
他闭了闭眼,强行压下额角隐隐的抽动。
“笔录……咳,上面的内容我大致看了,”
他声音平稳依旧,但仔细听能察觉一丝不易捕捉的僵硬,
“但此案的细节,尤其是涉及潜在敌特行踪的蛛丝马迹,
必须挖得更深、更细!你要明白,那些人,”
他的语气陡然低沉严肃,目光锁住林初夏,
“是真正穷凶极恶的豺狼,潜伏在暗处,用血泡着刀子走路!
哪怕能从你这里撬出一丁点有用的线索,都可能挽救无辜者免遭毒手,
护住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安宁!这绝非小题大做,是……”
林初夏却在这掷地有声的宣讲中,突兀地、非常不和谐地打了个哈欠。
声音不大,但在骤然凝重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抬手揉了揉瘪瘪的胃部,发出一点微弱的咕噜声。
随即,她抬起眼,用一种近乎漠然的、宣布客观事实的口吻,干巴巴地、突兀地截断了王守仁汹涌澎湃的家国情怀:
“哦。知道了。”
然后,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确认接下来的两个字的份量,
清晰而平静地抛出了终结讨论的终极理由:
“但,”她眨了眨眼,一脸无辜,“你们这儿的伙食……”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让那份嫌弃和不满在空气中弥散开,
“——太难吃了。”像是觉得不够精准,她又意兴阑珊地补上两个字,轻飘飘地,却重若千钧:“想家。”
潜台词: 饿着肚子搞敌特斗争?没力气!
王守仁正调动情绪准备更深入的思想动员,骤然被这神转折噎得胸口发闷。
他看着林初夏那张写满了“饿”和“烦”的脸,听着那轻飘飘“想家”两个字,
只觉得一股气血首冲天灵盖,又被他多年修炼的涵养死死摁住。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沉入肺腑,再出来时,己自动切换成一种带着十二万分诚恳的、近乎哄三岁小孩儿的语气:
“肉!吃肉!”他急切地抛出诱饵,仿佛这是解决一切问题的万灵丹,
“想吃肉是吧?我负责!红烧的,大块的,想吃多少都有!
就是……稍安勿躁,总得等厨房大师傅开火不是?”
声音轻柔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牙酸。*x/s~h·b-o?o!k/.\c?o-m′
林初夏撩起眼皮,没什么情绪地看着王守仁。
他那份哄劝的语气,配上那身严肃的军装和儒雅的脸,
形成一种诡异的违和感——让林初夏瞬间穿越回李家坝,
眼前晃动的不是王政委,而是村东头攥着半块干裂杂粮馍,
对着满地打滚的小儿子无奈哄着“宝儿乖,别闹,娘给你找蜜糖去”的李寡妇。
这副画面让她顿觉好笑又有点微妙的腻烦。
“行吧,”她终于拖长了调子,仿佛恩赐般开了口,脸上依旧没什么笑意。
她用一种讨论艺术标准的挑剔口吻下达具体要求:
“让你们‘正常点’的厨子露两手?来份……红烧肉?”
她眯起眼睛,似乎在脑中精准复刻最完美的火候:“肉得炖得糊烂糊烂的,
要那种筷子尖儿轻轻一碰,肉皮就颤巍巍化开、里面的瘦肉纤维都酥得掉渣的状态……”
她说着,舌尖无意识舔了舔有些干的下唇,似乎己经品尝到了那种油润软糯的口感,
“但!肥肉不能太腻,得是那种凝脂一样入口即化的糯,瘦肉呢,要吸饱了酱汁,酥而不柴……”
滔滔不绝的要求提完,她自己似乎也意识到这审讯室里讨论红烧肉细节过于超现实,
不由得低低嗤笑了一声,
带着点自我解嘲的意味,总结道:
“算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