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你看那几个小的哭成啥样了。”
面对这汹涌如潮指控,七叔公将自己佝偻的身体站得更首了一些。
他越过嘈杂的人群,平静地迎向宋有福审视的眼神。
“长官,人是我们几个老家伙打的,家也是我们砸的。”
他扭头,目光落在九叔公身上,“那边躺着的是我亲弟弟,是被那个叫傻柱的推倒后,后脑着地摔死的。”
“老同志不用叫长官,叫我同志就可以了。”
边上的几个民警也赶紧摆手纠正,神情复杂。
“具体是……谁动的手?”宋有福追问,目光扫过在场的人。
七叔公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目光坦然迎上宋有福:“几个小的不知情,就我们几个老家伙动的手。”
“都动了?”宋有福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沉重。
妈的,接下来怎么办?
抓?
怎么抓?
这几位看着一阵风都能吹倒。
不抓?
现在不怀好心的人那么多。
被他们有样学样怎么办?
“你们…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严重犯罪?要坐牢的!搞不好要…”
后面枪毙两个字。
宋有福看着眼前布满老年斑的脸,硬生生咽了回去。
跟几个黄土埋到脖子的老头说枪毙?
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出来,带着几分荒诞。
二爷爷坐在地上仰着头,脸上毫无惧色。
“大人,我们几个老不死的不懂法,可也知道欠钱还钱,杀人偿命的道理,要蹲笆篱子,还是该吃花生米,都行。”
宋有福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老同志也别叫大人,叫同志就行,不行您叫我一声有福都可以。”
往日里,他最烦的就是胡搅蛮缠和装疯卖傻。
可眼前这几位既不狡辩,也不求饶,就这么首挺挺地认了。
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像潮水般涌上来。
“先把伤者送医院!快!”
他先对挤在门口不知所措的邻居吼了一句,又转向身边的年轻公安,“小刘你跟着去医院,问清楚伤情,做初步笔录。”
然后,他才重新看向七叔公等人,语气尽量放缓,“几位…老同志,”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事情性质有点严重,请你们配合跟我们回所里一趟,把事情经过详细交代清楚。”
“行,守信,世雄,扶你们几个爷爷起来。”
守信和世雄赶紧松开按着张仲民的手,去搀扶地上的几位族老。
老人们动作迟缓,筋骨僵硬,起身时甚至需要两个半大小子,使出全身力气连拖带架,才能勉强站稳。
二爷爷起身时腿一软,踉跄了一下。
旁边的范围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把,触手是枯瘦如柴,隔着粗布衣服都能感觉到硌人的骨头。
范围看了眼张仲民,表情更加复杂。
而张仲民一被松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宋有福跟前,死死抓住他的小腿,这时候什么藏着掖着的都顾不上了。
“有福哥,你听我说…罚款!罚多少都行,倾家荡产我都认,砸坏的东西我都给赔,医药费我全包了,只要…只要你别…别带他们走…”
七叔公看着张仲民这副模样,闪过一丝骄傲,但更多的,是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割舍。
“唉……家门不幸啊……”
他颤巍巍地指向张仲民,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悲愤,是对公安说,更是对全院的人宣告。
“看看,长官同志,你们都看看…”
“这就是我们张家,勒紧裤腰带供出来的读书种子,在城里念书,念得……念得没有一点血性了。”
“今天这事儿跟他有啥关系?他敢吗?他有那个血性吗?”
“我们几个老东西活够了,该担的,我们都担着。”
“可住在院里的人,也都给我记着!”
“他张仲民再没骨头,血管里流的还是我老张家的血,他一辈子都姓张。”
“我们几个今天躺下了,但是我们张家还有成千上万个姓张的,都没死绝呢。”
“家仇轮回十辈子都要报仇,只要没绝种,谁也不能欺负我们家的孩子。”
七叔公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
敲在办案人员的职业操守和人性本能上。
“老同志…”
宋有福努力维持着执法者的威严。
“您说的这些我们会调查清楚,但流程还是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