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镜片后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象征着帝国军队受阻的战场,眼底深处翻涌着焦虑、愤怒,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石原阁下。”秘书砂田义衫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旁的茶几上。
他观察着石原阴沉的脸色,斟酌着词语:“前方战报……十九路军的抵抗异常顽强,火力出乎意料的凶猛。我军攻击部队伤亡……超出了预期。国内……军部和大本营那边,己经有些不同的声音了,有人质疑指挥官的能力,甚至……提到了换将的可能。”
“八嘎!”石原猛地转过身,压抑的低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他几步走到沙发前,却没有坐下,而是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愚蠢!傲慢!一群被满洲轻易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的蠢货!”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怒火,“他们以为上海是什么地方?是那些毫无斗志的东北军驻守的北大营吗?!这里是远东的心脏!是支那最富庶、最国际化的都市!这里的抵抗,从一开始就不会简单!”
砂田义衫低着头,大气不敢出:“阁下息怒。国内的先生们……或许是过于乐观了。上海的真实情况,只有我们这些身处其中的人才最了解。”
“了解?”石原冷笑一声,走到沙发前重重坐下,端起茶杯,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我们了解什么?我们了解的是那个该死的李清华!还有他背后那个深不可测的李云天!”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名字。
“十九路军!他们的装备是怎么来的?清一色的新式武器!比帝国陆军现役装备更精良!他们的给养是怎么来的?源源不断!”
“国民政府早就断了他们的粮饷!是谁?!就是那个李清华!他用他那富可敌国的财富,硬生生把这支军队武装到了牙齿!我们所有的情报都指向他!所有的!”
他猛地将茶杯掼在茶几上,滚烫的茶水溅出,名贵的瓷器发出刺耳的脆响。
“可我们拿他有什么办法?!嗯?!”石原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憋屈而颤抖。
“他像一只狡猾的老鼠,只躲在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巢穴里!
法租界的那些法国佬,被李云天喂得膘肥体壮,根本不理会我们的任何要求!公共租界?哼!”
他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嗤笑,“砂田,你告诉我,我们在公共租界,还有多少可用的人?”
砂田义衫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带着苦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阁下……自金碧辉小姐……和石井大佐他们……出事之后……我们在公共租界的潜伏力量……几乎……几乎损失殆尽。
凡是试图进入,或者己经在里面的……都……都以各种离奇的方式……玉碎了。最近三个月,连外围的眼线……都折损了好几个……法租界那边……更是如同禁区……”
他想起了金碧辉暴毙时的惨状——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一秒还巧笑嫣然,下一秒便七窍流血,瞬间毙命,连挣扎都没有。
还有石井大佐他们那个秘密研究所里如同被地狱之火舔舐过的焦尸……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石原的脸上肌肉抽搐着,那是一种混合着狂怒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的表情。
“是他……一定是他!那个幽灵!那个魔鬼!”
他低声嘶吼着,声音如同从地狱传来,“金碧辉死了,石井死了……下一个是谁?是我吗?是你吗?砂田?!”
他猛地盯住自己的秘书,眼神疯狂而锐利。
砂田义衫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衣。
他不敢与石原对视,只能死死盯着地毯上的花纹。“阁下……请……请保重!我们……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帝国的军队能够……能够用武力打开局面!只要我们的军队能够堂堂正正地占领上海,进入租界!那么……”他试图描绘一个美好的前景。
“占领上海?”
石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神经质的、压抑的低笑,笑声中充满了绝望。
“有李云天和李清华这样的富豪倾尽全力支持的十九路军挡在上海,有那个无孔不入、手段诡谲如魔鬼的‘毒杀者’在租界游荡……砂田君,你觉得……帝国军队需要付出多少‘玉碎’的代价,才能‘堂堂正正’地踏进租界?”
他站起身,再次走到窗边,望着那片被炮火染红的天空,背影显得无比萧索和阴郁。“帝国的荣耀……正在这片土地上……被无形的毒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