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将枣红的礼帽盖住了少年的面容。“现在,是孩子的睡眠时间。”他语气难得轻缓:“睡吧。”帽子下的漆黑世界令少年的睫羽微颤,他擡起脆弱的细颈,却在感受到冰晶的微凉后颤动了一下。然后,他的耳畔响起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冰封万里。”沸腾的海水终止于无尽雪原。.他的视线中出现了朦胧的火焰。朦胧的火焰如日昳时分的太阳,大片大片盘踞在视网膜之上,由橙红过渡到浅红,光是看着心底便溢满了心安。接着,他的脸上感受到了温度。暖融融的热度烤着脸,随后蔓延到四肢百骸,就像在雪山里冻僵的人骤然泡进了温暖的池水,每一个毛孔都怡悦着快乐的情绪。眼前模糊的色块渐渐调整了聚焦,就像转动了镜头的相机,在倏然清晰的视线中,楼慕看到了火光下的男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壁炉里的柴火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男人穿着白色浴袍坐在沙发上,一半面容沐浴在火光下,另一半隐没在阴影里。这画面让人安心。枣红的礼帽挂在他身后绘有洛可可图案的壁纸上,一旁挂着那套没有一丝褶皱的同色礼服。 “你醒了。”墨蓝色的长卷发如海藻般披散在肩膀两侧,男人将长发拢至耳后,单手撑着下颌,垂眸看着手机,姿态闲适而慵懒。“这里是?”应该还在车上。楼慕从沙发上坐起,身上的灰色毛毯随之滑落。“显而易见。我的房间。”思绪从手机上抽离,男人转动眼珠看向楼慕,红色的眼眸在光线黯淡的屋子呈现出血液凝固般的暗色,光是被注视着,就有一种被冷血动物盯上的危险感。在冰玉市车站的候车室里,那时他还是以奶犬的形象示人。而男人作为客户,爽快的掏出500元现金直接买了十张合影。他与这个异常大方的危险存在本不该再有交集。在他昏睡的期间,外面有发生过什么么?楼慕垂眸细想,却没从线团中牵出任何一点头绪。所以还是干脆大方的问出来好了。“海里的那些菌种呢?”楼慕直视男人的目光,眸色澄澈没有丝毫退缩。“自然是被消灭了。”“全部?”楼慕歪歪脑袋。“谁知道呢?”男人不在意的回答,食指勾起矮桌上的瓷杯,抿了一口红茶,“也许会有一两只漏网之鱼吧。”古怪的笑容浮现在嘴角,男人补充道:“如果逃的够快的话。”.“咕噜……咕噜咕噜……”直径千米的海面依旧如荒无人烟的万里冰原,皑皑白雪的世界,天地一色。冷风吹起了雪原嶙峋石柱上的霜沙,鸟类菌种的羽毛显露出来,根根羽丝在厚实的冰层下纤毫毕现。举目远望,大量菌种维持着跃出海面进攻的那一刹那动作,有的张着大嘴,有的擡起双鳌,仿似被冻结了时间。“咕噜……咕噜……”雪白厚实的冰层之下,漆黑而静谧的世界,似乎有气泡从深暗的水下涌了上来。在那无尽漆黑的深海海底,破碎的珊瑚被水流涌动驱赶,最终与大量细沙一起流进不知何时出现的地底夹缝,当沙子流尽,铁质栏杆显露出本来的模样。那是一座隐藏在海底山石间的牢笼。分布在周围的、写满诡异文字的石柱覆盖冰霜,随着无声流淌的海水,柱子自中心处缓缓裂开,随后向两侧倾倒。“嘭!”泥沙惊起。被围在中心处的海底牢笼,更多的气泡从栏杆的中间涌了出来,在那黑不见底的内里,一只小手骤然伸出折断了铁杆。.列车悠远的汽笛声从窗外传来,壁炉的火光迸发出最后一丝火星,随后彻底熄灭。电子窗帘缓缓向一侧拉开,徐徐将铺天盖地的阳光放了进来。男人将空掉的茶杯放下,瓷器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欢迎来到伽罗基地,少年。”钢筋混凝土组成的楼宇以迅猛之势闯进瞳仁,远处碧海蓝天,各色的热气球在空中飞舞,被楼宇间的玻璃投映。“接下来,该收拾东西了少年。”男人用拇指按灭手机屏幕,凉薄的眼微转,从沙发上起身,解开浴袍的腰带,旁若无人的换起了衣服。“……”等等!楼慕瞪圆了眼睛,只觉得眼前安逸的环境突然变得辣眼睛起来。“嗯?有事么?”仿佛被视线打扰,男人换衣服的动作停顿,暗红眼眸投来一瞥。“……没。”乖乖扭开视线,他擦了把汗,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