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旧皱着眉, 沈羁想换卡、换手机都正常，毕竟哪个破产的没经历过几次被催债电话打爆的局面，实在烦到不行, 破罐子破摔，扔个手机发泄一下也很正常。

但沈羁不接霍尘野的电话了吗？

方林旧可还记得，沈羁对霍尘野很特殊, 亲自照顾、处处周到, 用心得很。

他还以为沈羁来找自己是因为和霍尘野吵架了。

“分了，我放过他了。”沈羁好像能读心，半点不掩饰, 承认得坦坦荡荡，“方总帮帮忙，接个盘，我陪你去坐过山车……”

话还没说完就惹得冤大头方总不乐意。

方林旧把他从衣服里扒出来，紧皱着眉，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哪怕沈羁闭着眼睛，都能察觉到那种有点烫人的灼灼视线。

沈羁还没怎么被人这么盯着看过，闭了会儿眼睛，实在睡不着，勉强把眼皮掀开。

沈羁好说好商量，和他谈价：“怎么样？我听说有家游乐场的过山车不错，室内恐怖主题的，你搜搜，我陪你去。”

方林旧张嘴，说的却和他问的根本不是一件事：“他凭什么这么对你？”

沈羁愣了：“啊？”

方林旧当然可以给沈羁收个带游乐场的过山车，又花不了多少钱，但现在说的不是这回事。

方林旧想不通沈羁到底哪儿不好，至于被这么苛责对待。

沈羁猜他想歪了：“方总，方总，要分手的是我。”

严格来说，这个决定甚至还没通知霍尘野——虽说他们纠缠不清了三年，霍尘野对他不假辞色、十分冷淡，但他们的关系其实并没真正被画上终止符。

沈羁刚把这个句号画完，就只剩最后一口血，爬到方林旧这个死对头家门口，安详地打算躺下咽气了。

谁知道死对头过分热心肠。

这世上真的有人失败到连死都死不成。

沈羁唏嘘，又胡乱拽了几下方林旧的衣服，絮了个窝，慢吞吞钻进去想要睡觉——这次总算没再被强行薅出来。

方林旧似乎是一动不动地愣了半晌，察觉到他的力道，忽然有点慌乱地抬起两只手，比划来比划去，挺谨慎地抱着他的后背，从上到下摸了两遍，又把手停在他最凸出的那块后脊骨上。

焐着这块骨头，不动了。

“喜欢吗？”沈羁撺掇，“摸清楚点，等我死了，给你留这块，放你办公桌上当摆件……”

话没说完嘴就被捂住，力道不重，把这句话打断，就轻轻挪开。

方林旧低声训他：“成天死啊活啊。”

这话也不像是真要训人，语气很缓和，一点也不冲，不生气，甚至有点无可奈何的纵容。

这让沈羁反倒十分不适应，从衣服里冒出半张脸，睁开一只眼睛看他。

方林旧实在又好气又好笑，揪了揪他快扎到眼睛的头发：“看什么？睡吧睡吧，液输得差不多了……你别乱动，我去叫护士给你拔针。”

他拢着沈羁的后背，把人轻轻放到枕头上，刚走了两步，又回头恐吓：“不准乱动啊。”

沈羁这个脾气，越说越叛逆，摸索着就要拔手背上的针。

方林旧箭步过去拦，他手上有分寸，一摸就知道沈羁不是真要对着干，就是无聊了要闹，松了口气，好声好气哄他：“听话，沈羁，听哥话。”

“你自己拔针又要出血。”方林旧瞎编吓唬他，“我晕血，那天刚把你送进医院，我后脚就晕了，丢人丢得全世界都知道。”

这话当然是假的，方总身强力壮健硕如牛每个月都去义务献血。

但沈羁这么个心眼比藕还多的人，不知怎么的，居然就上了当。

老实下来，被胡乱揉着脑袋，睁着眼睛看他。

方林旧看着这双眼睛。

沈羁的眼睛好看，报纸网络上都公认的好看，薄情是另一码事了，网上有不少小姑娘很吃这种风格的颜，还贴出过不少高清怼脸照片。

方林旧搜那些关键词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输了沈羁的名字，一不小心看见了不少照片，一不小心保存了好几十张。

过去不觉得，有照片佐证，才发现这些年里，沈羁的眼睛其实有不小的变化。

这双眼睛过去是冷淡、刻薄又骄傲的，像光芒四射的浅咖色钻石——那是种相当神气的骄傲，像跳到衣柜顶上，翘着尾巴巡视自己领地的猫。

后来慢慢的，到了最后三年，这双眼睛开始越来越漫不经心、玩世不恭了。

当然也还是好看，小姑娘反而更喜欢了，说这是什么“厌世感”，很高级，一般人想要这种感觉都凹不出来。

但方林旧还是不太喜欢这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