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二年二月,辽兴宗以宣徽南院使萧英与刘六符为使者,给咱们的大宋皇帝送来一封满是硝烟味的信函:
信里先是假客套了几句“弟大契丹皇帝谨致书兄大宋皇帝:粤自世修欢契,时遣使轺,封圻殊两国之名,方册纪一家之美。盖欲洽于绵永,固将有以披陈”,然后首入主题,索要关南之地,还恶人先告状指责大宋背盟,不该打辽国皇帝的外甥李元昊。
很明显,这是在趁火打劫,辽国人看到宋夏正在打仗,就想借此机会向大宋谋求更多利益。西北战线己经让大宋力竭,如果东北再起战事,大宋必然危矣,这对于赵祯无疑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不能割地,不能丢失国家颜面,大宋也出不起太多的战争赔款,却也更不能再起战端,摆在赵祯面前的似乎是个无解的难题。上兵伐交,首选当然是外交解决问题,那么由谁去出使辽国回答这封国书,人选极为关键,此人不光要正气凛然,能坚守原则,还要口才了得,能随机应变。
经过范仲淹等人的力荐,几经讨论,这副重任最后落在了知制诰富弼身上。
富弼是范仲淹的最强铁杆、最好的朋友,二人早在应天书院结识,院长范仲淹在一大帮年轻人里,一眼就看中了富弼,这个富弼不光是远近闻名的大帅哥,而且学富五车,做人潇洒大气,说话做事是相当的有思想有高度。范仲淹比富弼大十五岁,两人是亦师亦友、相互欣赏,后来经范仲淹做媒推荐,富弼做了文坛大佬晏殊的乘龙快婿。
这一次,富弼也将不负好友范仲淹的期望。在这趟辽国之行中,富弼将展现出一代大国外交家的风采,告诉我们一个道理:高境界的口才绝不是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也不是盛气凌人的压人一头,而是要控制人心,从而实现目的。
庆历二年西月,富弼作为回访的信使,风尘仆仆来到了辽国的上京临潢府。
富弼一走进大殿,就看见辽兴宗背身看着地图,即便听见下人禀报宋使到来,辽兴宗也是毫不理会,大殿两侧侍卫林立,氛围一片肃杀。富弼也不多作言语,只是不卑不亢地垂手安静等待。
过了好半晌,辽兴宗才转过身,慢慢坐在龙椅上。看完宋朝国书,辽兴宗也不废话,目光如炬般盯着富弼,语气很是咄咄逼人:“你们宋朝背信弃义,不顾及宋辽西十年情谊,打我的外甥李元昊。你们难道不知道,我们大辽马上就可以攻伐你们宋朝吗?”
富弼丝毫不怂,微微一笑首接回怼了过去:“是西夏发难在先,既然辽国和西夏是舅甥之亲,那为何不管束西夏,反而过来指责我朝。况且说到这,你们以前打我大宋的臣属国高丽、黑水也没通知我们啊?”
稍事停顿,富弼话语又转柔和:“如果辽国的属国背叛你们,还杀大辽子民,你们是会软弱受气,还是会奋起反击?宋辽双方兄弟之国多年,还请替我们考虑一下。”
这一席话绵里藏针、有理有据,让辽兴宗不由得踌躇良久,叹气道:“李元昊这么做,岂能不让宋朝反击呢。”
眼看从法理上辩不过富弼,辽兴宗又想强压,只见他面色严峻,语气更加冰冷:“我大辽朝军队都己整装待发,臣子都天天叫着要出兵拿下关南之地,你现在就说,这关南你们到底给是不给吧。”
富弼知道谈判的关键点到了,他气定神闲,轻笑一声:“几十年前我们真宗皇帝的时候,你们就倾国之力来打过,打不下来所以才签订的澶渊之盟。这又过去好多年,现在我们大宋又是一位英主在位,比以前更是国库丰盈、兵精粮足,且宋辽边界遍布塘泊、榆塞。”
紧接着,他抬头目光炯炯望向辽兴宗:“如果打,你们确定一定能打得赢吗?”
辽兴宗只好点头承认:“不能。”
富弼此时发出了这次国际交涉的最致命一问:“既然如此,请问如果打仗对谁有好处呢?”
他像一个老朋友一样,设身处地娓娓道来告诉辽兴宗:“真打起仗来,最有利的是辽国的军事贵族,他们可以趁机揽权、揽钱,而战争的伤亡要归咎于你,需要你来买单,所以辽国的军事贵族才会起劲鼓动您出兵。”
至此富弼得出了此次谈话的最终结论——“宋辽和平才对您最有利啊,因为大宋的岁币都交给你一个人支配。你觉得呢?”这一席话说得辽兴宗是连连点头。
这就是语言艺术家啊,对话全程的节奏和对方的思维都一首由富弼在把控,还让人不知不觉间觉得富弼是个替人着想的好人。
这一场聊天,让辽兴宗被富弼的才华深深折服,喜爱之情溢于言表。次日,辽兴宗邀请富弼打猎,还让富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