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启将球杆放回墙边,一扫墙上的时间:“今天就到这儿,送你回学校。本文搜:当看书 dangkanshu.com 免费阅读”
他去隔壁包间跟朋友说了一声,许安繁没跟着进,在走廊上等的时候,隐约听到里面谁说了句“庄哥这么急”,庄启让他别胡说八道,而后又是一阵哄笑,还有人问庄启下次出来聚是什么时候。
即便在这一群富家少爷里面,他也是绝对的焦点。
他大概从出生起就是众星捧月,手都不用招,就有大把的人想跟他交朋友。
离开热热闹闹的台球厅,庄启带许安繁去他停车的地方。
夜色宁谧,晚风缱绻,两个人上车以后,庄启随手开了音乐,恰好是慢潜的专辑,梦幻抒情的摇滚乐在空气中流动,气氛一下子变得跟方才截然不同。
许安繁觉得歌如果有颜色,慢潜一定是深蓝的,可以让所到之处都变得阒然深远,连车厢都好像海洋馆水箱。
降下一半车窗吹了会儿风,她忽然问:“你下午找我,不是为了叫我来打台球吧。”
庄启开着车说不是。
许安繁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问他:“发生什么了,可以告诉我吗?”
既然那时候找她,应该还是想跟她说的吧。
庄启刚开始没出声,许安繁揣度着他心思,又道:“要是跟你朋友已经聊过了,你不想再说的话,也可以不说。”
“没跟他们聊。”庄启道。
顿了顿,他说:“我下午回了一趟我父母家。”
许安繁注意到他说的是父母家,一个听起来界限分明的词。
她等他继续,庄启握着方向盘,添上一句:“没进得去。”
许安繁觉得庄启的语气听上去就像早已预想到会是这种结果,说不上难过,只是沉郁,仿佛他无法改变、早已习惯,只能接受现实,但还是不死心地想试一试。
她想起他曾说,这次是他高中毕业以后第一次回国。
所以是跟父母对他疏远有关。
许安繁很认真地道:“这个我可能没办法安慰你,因为我从小到大,都没学会怎么跟我爸爸妈妈相处。”
她看见庄启朝她这边瞥了一眼,不知道是看右视镜,还是看她。
许安繁一口气说了下去:“我爸爸倒还好,因为我几岁的时候就不用再跟他一起生活了,可我妈妈虽然早出晚归跟我和哥哥待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但她只要张嘴跟我们讲话,就全都是指责。”
陶璐最常说的话就是“如果不是你跟你哥”,她不说后半句,但许安繁能猜出来。
如果没有他们,陶璐会比现在幸福和自由。
许安繁其实能感觉到陶璐不爱自己和许知钦,或许她生下他们的时候还是爱的,但单独抚养两个孩子的过程太累,经年之后,就只剩下责任感。
“我不怪她,这不是她的错,但我觉得,这也不是我和我哥哥的错,”许安繁望着前挡风玻璃外这座城市的轮廓,“你看过《我的天才女友》吗,我有时候会希望她像第一部开头里的莉拉那样,能够狠下心抛弃孩子消失,彻底到连照片里的自己都剪掉,然后去做她想的事情。”
但陶璐不会这么做,哪怕现在许知钦已经完全可以负担自己和许安繁的全部开销,还把当初他创业的启动资金都还给了她,她还是不分昼夜地工作,在那家外企做到了很高的位置,像一直以来那样雷打不动地每月给他们转来充足的生活费,好像这是一种对她作为母亲的交代。
“做我们的妈妈,好像让她不快乐,所以我总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说完这一句,许安繁停下了。
车里有一阵很长久的寂静,只剩音响里的低分贝音乐填满对话的空白。
下一个路口的绿灯转红,庄启踩下刹车,在白线前等信号灯。
他终于开口:“怎么说自己不会安慰人。”
许安繁没听明白,愣了愣。
“你这不是挺会说,”庄启似乎是微微笑了下,又好像没有,“学文学的就是不一样。”
有些时刻更好的安慰不是一切会变好,而是告诉对方,你看,我跟你一样。
你的同类有这么多。
许安繁心头轻轻软了一下。
“我是说真的,不是安慰你,而且我就是因为这个想做老师的,我想给那些父母缺席的小朋友更多关心。”她强调道。
庄启这回真的笑了:“我知道了,谢谢你。”
过了十几分钟,庄启的车靠近了s大东门,他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前开,许安繁以为他没注意到:“庄启,已经到了。”
“不在这儿停。”庄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