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本官……”

曹州刺史被孔望回这一问，额上顿时渗出细密的汗珠。/精~武¨暁?税\枉· !已′发.布,最~欣/彰~截*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眼神飘忽不定，索性把目光转向冤句县令，意图将这烫手山芋抛出。

冤句县令原本躲在刺史背后，偷偷对着被茶水烫红的手心吹气，见状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躬身道：

“回侍郎的话，下官以为，即便黄家真有人幸存，也应当与曲阜的惨案无关才是。”

“无关？”

孔望回缓缓抬起眼帘：

“如今民间都在传言，说那颜峰是奉了我父命令焚烧黄家。若那些盐贩轻信了这等谣言，故意伪装成倭寇来报复我孔府，又当如何？”

冤句县令听得心头一颤，暗想若真被孔侍郎说中，自己的官位只怕是要保不住了。

为避免被贬到琼州或是安南那等蛮荒之地，他只能咬紧牙关，坚持黄家无罪的说法，辩解道：

“侍郎有所不知，事发当日，曲阜县内有多人亲眼目睹了行凶者的相貌、言语乃至所用兵器。

“综合各方证词来看，都与日本国来的倭寇特征相符。

“若说黄家仓促逃亡之余，还能有超常心力安排如此多忠心耿耿的死士，不仅要教会他们东瀛语言，更要打造一批外邦服饰与兵刃……”

说到这里，冤句县令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孔望回的脸色，继续道：

“恐怕有些牵强吧？”

邻县县令听完这番话，如获大赦，连忙附和道：

“正是正是！孔侍郎这是关心则乱啊。兖州刺史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返乡祭祖的一切事宜，随时都可以启程。”

孔望回藏在袖袍下的左手早已攥紧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强压着心头怒火，一时竟找不出话来驳斥，眼前这两个推诿塞责的庸官。

只因他心底也不得不承认，冤句县令这番辩解确有几分道理。

孔望回重重地拂袖坐下，沉默半晌，最终只吐出四个字：

“本官不信。”

此话一出，冤句县令张了张嘴，便知自己往下说什么也没用，只能垂首听孔望回继续道：

“但凡行事，必留痕迹。

“本官既不信黄家会坐以待毙，也不信倭寇能在山东地界手眼通天……

“正因如此，本官才下令让你们严查境内所有行人，务必要找出蛛丝马迹。”

孔望回话音未落，曹州刺史便急声辩解：

“侍郎明鉴，我等已命人严查各州县要道，盘问往来商旅，实在是……”

“不够！”

孔望回猛地拍案而起，案几上的茶盏都震得叮当作响。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刺史，一字一顿道：

“本官要的是搜山检海！每一处村落、每一座破庙、每一间客栈，都要翻个底朝天！”

刺史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势震得后退半步，却仍强撑着辩解：

“可……可这般大动干戈，恐怕会惊扰百姓……”

“若让真凶逍遥法外，那才是真正的惊扰百姓！”

孔望回冷笑一声：

“还是说……曹州府衙连这点差事都办不妥？”

他缓步逼近刺史，声音虽轻却字字如刀：

“听闻岭南西道新设，正缺官员。\如^闻·罔. -已¨发~布!蕞-芯\彰·结^明府这般才干，想必定能胜任……不如本官修书一封给王尚书？”

“岭南”二字如冷水浇头。

曹州刺史浑身一颤，心道：

‘去那等蛮荒之地赴任，与送死何异！’

他慌忙躬身，也不敢在孔望回面前自称本官了：

“下官这就加派人手，昼夜严查！”

孔望回见震慑之效已成，冷冷挥手斥退这群庸官。

待众人退去后，他独倚窗前，望着渐暗的天色，不禁悲从中来：

“人走茶凉啊……我孔氏一族遭此大祸，如今连寒门出身的地方官都敢阳奉阴违。”

这还是山东么？

窗外，晚霞渐渐褪去鲜艳，化作暗紫，被浓墨般的夜色吞噬。

护卫轻叩房门，询问是否传膳。

孔望回毫无胃口，挥手屏退。

他早早躺下，却辗转难眠。

好不容易朦胧入睡，忽被驿馆外喧闹的车马声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