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十二）

“你撒谎！”息文激动得冲到老乌医的面前, 再没有什么国之风度，跪坐着疯狂地摇晃起他的胳膊，言辞激动。

“你亲眼看着我阿弟死的, 还有恩公他们都看见了，息武的尸身就在他们手里, 眼前这个就是冒牌货！”

息文激动的样子一时间让一旁坐着观察的周焜都有些恍惚了，寻常人看到本该不在的人死而复生站在自己面前, 不说欣喜, 总是有些迟疑恍惚的，可周焜看息文的脸上，只有愤怒和笃定。

就仿佛在他心里, 息武一定要死去。

周焜看着他疯魔一般地喊着，高台上的那一堆黑红长袍动了动, 大相不耐地擡手，老乌医便立刻起身，摸了摸息文的脉搏，口呼：“他已经疯了, 卫官何在, 莫惊王驾！”

随即，黑暗里便走出来许许多多的赤甲人, 手执佩刀步步逼近, 要将息文拉下去。

周焜想起哲哲木汗被砍头的那些人就有些后怕，他坐不住，想起身, 扭头又看见荆祁霎仍然一副风雨不动的样子端坐着, 又沉下心，将自己窝回了那个原本舒适此时却如针毡的圈椅中。

“住手！”

终于有人如神助般打破了这般情形, 周焜听着耳边徐蔚的声音，激动得都有些想哭。

两个青衣人不请自来地出现在大相宫，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串举刀要阻拦的卫官，但谢谅和风不疑却走得坦荡潇洒。

随着风不疑的呵斥，围着息文的那些人动作停滞，谢谅快步过去，将息文扶了起来。

风不疑也行至老乌医面前，指着他，不向乌火罗大相却向着荆祁霎说：“他在撒谎，殿上的不是息武，真正的息武已经死了。”

风不疑万分清楚，即便是在乌火罗，眼前能下定断的还是背靠尘明山的荆祁霎。

荆祁霎擡了擡眼：“尸身何在？”

要证明息武死了，只有看见他的尸身才能下定论。

“对，尸身何在！放肆……”

殿前护卫的人以为荆祁霎是在向着乌火罗说话，仗势跟着叫喊起来，被荆祁霎身边弟子一个眼刀将剩下的妄言打回了肚子里。

息文站稳了，失魂一般说了声“谢谢恩公”，谢谅这才走到荆祁霎的面前，回答她的问题。

“适才我二人于宫外等候，有人来传大相的令，说要擡息武的尸身到殿上，我二人放心不下一路跟着，岂料他们暗下黑手妄图毁证，尸身如今……”

谢谅说着，却见荆祁霎微微摇头，像是要阻止他说出尸身的下落。

谢谅看着那样一双少女的眼眸，仿佛看见了醉卧树上的四长老，他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岂料他们暗下黑手，尸身与马车被一同烧毁……”

荆祁霎对此没有阻拦的意思，谢谅一口气说完乌火罗的罪行：“卫官长已然交待，是奉命前去毁尸灭迹，为的便是死无对证，前辈若是不信，可与大相一同将那卫官长宣来，一问便知。”

到了殿前，风不疑自然会让他们说真话。

“奉谁的命，咳咳……”

久不作声的大相又咳嗽起来，不知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

谢谅可以想见接下来的事情，无非是找个替罪的人上来说是自己一时犯蠢妄作主张，尸身已经毁了，再无对证，乌火罗说息武活着便是活着，再由荆祁霎出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有些犹豫，将尸身拿出来，可以佐证息文的说辞，可若因此而起战乱，又该如何。但不将尸身拿出来，他还对得住此刻为弟弟的死失魂落魄的息文吗？

没等有人回答，谢谅身边的息文忽然冲向角落里的石柱。

“今有薄奚国息氏文男，于乌火罗受尽折辱，只求一死，全我国之风，慰我弟之灵！”

说完，他便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石柱上，一时间鲜血横飞。

谢谅先老乌医一步赶到，扶着满身是血的息文，拿出止血的丹药喂他服下。

幸而那几步不算远，撞柱的息文一息尚存，只是对着谢谅笑，说：“有劳恩公……将我兄弟二人的……尸身……带回旅舍……交还叔父……”

一刹那，谢谅心中愧疚之意徒增，只觉得是自己有所隐瞒才逼得息文撞柱求死，息文却不曾怪罪于他，只求自己和弟弟能魂归故里。

风不疑也赶到，从谢谅身前抱起息文到怀里：“你别说话，死不了！”

说完，便带着人要离开大殿。

阻拦的卫官方才在殿外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