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跟她的家人坐下来好好聊聊”的心思了。
这是他人生第二次坐上救护车,躺在担架上的人却是同一个。窒息感和抽离感分毫不差,脑子也依旧空白,但这次还多了十足的愤怒。
让他心有馀悸的是,他原定的这场会议就安排在酒店的会议室,和房间差了不到五层。那时候,他还没正式开始会议,才离开房间不到半小时,这么近的距离,颜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甚至不知道该怪他去得太迟还是怪颜家做得太绝。
颜慈看出他情绪不佳,下意识拽他的手指,随后被他反手拢在掌心里。
“我希望你去好好工作,一是因为我情况还不错,并不严重,观察期结束就可以出院,我不想影响到你的工作节奏;
“二是因为我父亲这次对我的攻击来得莫名其妙,说实话,我非常愤怒,同时産生了强烈的‘要是孟宴臣能通过商业手段做点什么就好了’这样的想法;
“三呢,这把琴真的是我很久很久的夥伴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夥伴的结局是这样的,我当然生气,而且迫切地需要做点什么。
“孟宴臣,你有什么打算吗?”
他依旧握着她的手,视线落在她还没完全消肿的脸颊上,连触碰都变得格外小心:“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不太懂商业这方面,只是正好有这么个想法,所以才问你。”颜慈这会儿也不敢做什么表情,生怕扯到种的地方就会疼得她龇牙咧嘴。“你有没有想法?”
孟宴臣盯着她漂亮的淡色瞳孔看了一阵,旋即点点头。
有了这么一出,孟宴臣不放心她立刻坐长途飞机离开英国,而是把自己的和她的机票都取消了,让乐团成员先各自飞回去休假。
颜慈第二天就出院了,来去自如,就是暂时提不了重物。因为淤青主要集中在左大臂上,她平时扶着琴也需要大臂上的肌肉协同发力,这会儿顶多坚持五六分钟,久了就开始疼,她不能放弃练习,只能将手臂支在高处,靠外力擡手,在此基础上再扶琴。
孟宴臣心疼得不得了,但这已经是医生给过建议的动作,他也不好过多评价,只得继续这么陪着。
刚从医院回酒店的路上,孟宴臣跟她说了换酒店的事,她也没意见,打算回去收拾东西。
然而,一进门,她就发现那把当初被父亲狠狠甩在她身上的小提琴还躺在地上,断开的琴弦依旧散乱,霎时愣住。
孟宴臣的眼刀立刻飞到了助理身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助理顿时心慌意乱,急急忙忙找人来清理房间,把那把已经损坏的丶陪了颜慈很多年的左撇子小提琴的残骸给清走了。
在清洁工阿姨拎着几块面板出去的过程中,孟宴臣始终抱着颜慈没松手,任由她埋头在他怀里,不停地轻抚着她的后脑勺。
他其实想过颜慈或许会以怎样的方式来处理这把左撇子小提琴,毕竟她现在已经用回了右手,以前被迫用的那把琴确实可以收起来了。但他同时也很清楚,颜慈绝不会是把陪了她很多年的琴随意丢弃的人——甚至可以这么说,颜慈对琴就像对最亲密的朋友,爱惜和保护都来不及,怎么会舍得琴变成这个样子呢?
而这把琴,最终却成为了她的家人对她造成直接伤害的工具,并且以这样不体面的样子彻底下岗报废,这完全在他意料之外。除了唏嘘,更多的依然是愤怒。
也正如颜慈说的那样,他们得做点什么,不能一直处在被动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