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徵到死也没想明白,耶律昊怎么突然进来了。
鲜血和黏稠的白色液体掺杂在一起,喷洒在赵元灵身上,她已然吓得昏死过去。耶律昊脱下身上的衣服,为她盖好,将她抱起来的手,才发现她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匕首,这才意识到,如果没有赵元灵猝不及防的那一刀,仅凭他一人之力,是无法将王叔杀死的。
因此,耶律昊心里对赵元灵更加愧疚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卫匆匆跑来,脸色苍白,声音颤抖:“大汗!不好了!粮草……咱们的粮草全......全被烧了!”
粮草烧了?慕箫哥哥得手了!赵元灵心里松了口气,夜色掩盖下,谁也没留意到她微微扬起的唇角。
“查!”耶律昊的怒喝震得帐幔簌簌,士兵连滚带爬退出去时,赵元灵恰到好处地嘤咛一声。耶律昊托着她后颈的掌心骤然收紧,轻声道:“别怕。”
她当然不怕。
而这场仗耶律昊本就持反对意见,现在粮草没了,正合他意。但他作为新王,绝对不能露出不战而降的怯意。
“昊哥哥......”赵元灵适时地醒来,轻喘一声,虚弱地抓住耶律昊的衣襟,微弱地央求道:“不能打。”她感觉到他骤然急促的心跳,她鼓起勇气,染血的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昊哥哥,大宣要的是体面退兵,您要的是王位稳固......”
耶律昊没有说话,低头瞧着赵元灵,目光落在她被耶律徵咬破的锁骨处渗着的血珠,他怎么忘了,她虽然帮自己杀了王叔,但她到底是大宣的公主。他们二人的立场,是不同的。
帐外突然爆出哭喊,似是有人杀进来,帐子被裹挟着浓烟的夜风吹起,火光照亮了赵元灵眼底凝结的水雾:“昊哥哥,其实……这场仗本就不该打。大辽与大宣若能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更好?”
耶律昊低头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的意思是……”
赵元灵轻轻地扭动了下身子,虚弱地说道:“昊哥哥以大辽新王的身份,向大宣提出和谈。以大辽的威势,大宣定然不敢拒绝。如此一来,既能保全大辽的颜面,又能避免生灵涂炭。至于和谈的条件,灵儿可以给阿爹修书一封,让他在其中加以斡旋......”
耶律昊闻言,心中一动。他仔细思索片刻,觉得这确实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停止战争,又能彰显他作为新王的威严。
“元灵,你果然聪慧。”他轻轻抚过她的发丝,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赏。
赵元灵感受到耶律昊猛然松弛下来的身体,心知他也是极想停战的。
耶律昊将赵元灵抱去一个干净的帐子。
刚准备出去看看粮仓的情况,突然,外头传来哐当一声,耶律昊和赵元灵霍然转头,却只见到翻飞的帐帘,未见人影。
他示意赵元灵待在帐子里,自己则提刀追了出去。
他这边刚走,一道人影立即闪身从帐子后面钻了进来。
“慕箫哥哥!”赵元灵低呼,眼泪潸然而下。“我,我走不了了。”
赵慕箫眉头紧蹙:“你为何走不了?难道你爱上耶律昊了?”
赵元灵咬着嘴唇,缓缓点头。是,也不是,思来想去,这片草原,是最适合她待着的地方。
父兄通辽的事迟早会败露,如果她回去,定然免不了跟家族一起覆灭。可若她留在大辽,耶律昊看在自己帮他杀了耶律徵的份上,再念及儿时的救命之恩,自己未来的生活未必没有盼头。如此一来,圣上即使要对国公府发难,也势必会看在她是大辽现任大汗妻子的份上,有所忌惮。
两项权衡之下,赵元灵决定,留在大辽了。
赵慕箫自然猜出她心中所想,便道:“你有什么话要我捎回去吗?”
赵元灵微微闭上眼,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慕箫哥哥,你如果安然回到华阙城,请一定告诉我阿娘,让她不必担心我。如果,万一国公府出了事,你一定要保她一条性命。”
整个国公府,也只有王歌这个母亲对她是真心实意的了。
赵慕箫点点头,转身离开。但他刚出帐子没多久,就中了耶律昊的埋伏。“杀,不必留活口!”耶律昊大手一扬,下了死命令。
方才赵慕箫同赵灵儿的谈话,尽数落在了他耳中。如耶律徵所言,他这个新王属实性子懦弱,但,不代表他傻。刚才,他是故意追出去的。
赵慕箫的玄色劲装已被染成暗红。他单膝跪地,青锋剑在软绵绵的草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喉间涌上的腥甜被他生生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