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叶秉烛几乎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就会想起来那天竹青一脸苍白的模样,总要与以前的记忆反覆重合,像噩梦一般。
十一月了,他想着纪向晚快回来了,心情总算能短暂地放松下来。
他正赶上周末,打算去公司的时候突然接到了竹溪的电话,心里惶急地跳了跳,竹溪声音有点疲惫,说:“你妈说想你了,让我带你去瞧瞧她,你去不去?”
叶秉烛小心地问:“她精神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竹溪笑了笑:“还可以,去不去?去的话我现在就去接你。”
叶秉烛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说:“去!我跟公司请个假!”
竹溪笑他:“那等我五分钟,到你家接你。”
这次见面还算愉快,竹青问了很多他的事情,问他的学业,问他的工作,问他的恋爱。
叶秉烛很久没有听她说这么多话,有点惶恐,一件件地说给她听。
最后要走的时候竹青又拉着他的手,说:“你现在很好,做得特别好,妈妈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就最好了。”
叶秉烛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点头。
他出了门,回头看见她倚在门框边上笑着目送他走,就像是小时候看着他出门背着书包上学一般的目光。
冬天真的来了,空气里像掺了冰渣子,这时候叶秉烛才明白,那是竹青见他的最后一面,那目光是送着他,自此走上自己的路。
刚刚步入十二月,医院走廊似乎也格外的冷,叶秉烛记不住那个药品的名字,只知道是医院开的处方药,她很早就辞了护工,说自己精神好了,用不着别人照顾,然后又故技重施。
这次没有人打搅她了,她终於安安静静地闭上了眼睛,那只易碎的蝴蝶也落成了枯叶。
这才不到两个月,叶秉烛又来了医院,只是这次不是急诊室了,送来的时候人都凉透了,没有急救的必要了。
她开始提出过一次想回家,后来自己又反悔了,还是留在了疗养院。
叶秉烛看着遗体从他面前被快速地推走,白布盖着,看不见脸,他也哭不出来,他有点缓不过来,他突然想不起来离开的人是谁,所有记忆像泡沫一般在他脑中炸得粉碎,他竟然一滴眼泪也没掉。
整个过程他都是木然的,不知所措。
离开医院后他抖着手给纪向晚打电话,蹲在马路边不知道该去哪,第一遍没有打通,他有点崩溃,又打了第二通,响了几声终於被接了起来。
纪向晚声音有点急,问他:“刚刚在记录数据,手机静音了,怎么了?”
叶秉烛声音冷静的让人发寒,他说:“我妈走了。”
纪向晚呼吸都屏住了,一时有点慌乱:“你在哪?”
叶秉烛吸了吸鼻子:“刚从医院出来。”
纪向晚估计是在原地转圈,说:“你听话,你先回寝室,外面冷,我这……”
叶秉烛知道他在忙,站起身:“好,你先忙。”
纪向晚赶在他挂电话之前又抢着说:“别挂,我不忙,我陪着你,你先回去。”
叶秉烛沈默地往学校走,听见他那边一阵器皿的响声,说:“我没事,你不用太着急。”
纪向晚似乎在跑,喘得厉害,又说:“你别怕,我很快就回去了。”
叶秉烛只说:“我知道。”
纪向晚沈默了一会儿,又说:“什么时候火化?”
叶秉烛心脏猛地揪了一下,说:“我小姨在操持,应该是三天后。”
纪向晚一路跑回了公寓,给教授发了请假的邮件,又去订机票,他想赶在火化前回去。
可是最近天气不好,航班本来就少,他只买到了后天晚上的票,怎么都赶不上。
他着急得不行,听话筒里一直没有声音,又问:“你到哪了?”
那边传来一声轻微的打火机的咔哒声,叶秉烛叼着烟,说:“快到学校了,在附近买了包烟,你去忙吧,别担心我。”
纪向晚迟疑地说:“宝贝,你跟我说说,你要是难受也跟我说说,好不好?”
叶秉烛楞了楞,吐了一口烟,低落地说:“我不知道,只觉得心里空,也不想哭,我不知道我难不难受。”
纪向晚隔着手机都觉得喘不过气,恨不得立刻飞回去抱抱他。
纪向晚还在飞机上的时候,叶秉烛已经抱回了骨灰盒。
他看着来来往往道节哀的人,心里也很木然,只是想,原来一个人到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