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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中学生大多是骑车上下学,车棚里每个班都有一块固定的车位,全班同学每天轮两个人,将本班的自行车摆放整齐。
那天叶澜初轮值,摆了一会儿有些热,加上当天气温回升,外套就穿不住了。
於是她脱下外套,顺手交给刚过来停好车的一位同学,请他帮忙带回教室。
对方是个男同学,叶澜初这么做的时候完全没想太多,就觉得是很自然的一件事,毕竟不是封建时代,难道男女授受不亲到连帮忙拿件衣服都不行?而且这是秋天的厚外套,又不是贴身内衣。大家同学间关系也一直都挺好,平常嬉皮笑脸打打闹闹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那个男同学也很自然地就接过去了,但才走出十米吧,叶澜初就听到一阵阴阳怪气的起哄。
她当时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小学时的噩梦又回来了……
她扭头望去,看到那个男同学像提溜什么脏东西一样地伸长胳膊,仅用一根手指勾着她的外套,惨叫道:“中奖了中奖了!”
与这男同学面对面而来的,是结伴的一大批同班同学,打头几个刚才应该是看到叶澜初把外套交给那个男生了,而且她这件外套还是有特征的,并不与任何人撞衫,所以那个男生眼瞅着瞒不过,干脆主动出击,撇清自己,这个需求迫切到甚至等不及走到叶澜初看不见听不见的地方,生怕多待一会儿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是,那种语气和氛围,让叶澜初一下子明白了,他是在极力自证清白,而其他同学的起哄,也并不是羡慕那个男生与大美女“有染”,而是同情他运气不佳的意思。
当着叶澜初的面,大家都没有掩饰,或许是人多势众胆子大,量她也没法责怪这么多人,或许是觉得她人好,反正当面得罪一次也不会怎么样,而且是因为这种事哎,她应该也不好意思发作吧。
当时与叶澜初一起在摆放单车的同学,刚好是穆思君。
他全程目睹了前因后果,当即做出一个反应。
而穆思君之让叶澜初动心,就是因为他的这个反应。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只见穆思君放下手中正在摆放的自行车,径自走向那个男生,一把将叶澜初的外套拿回来,同时大大方方说了句:“手无缚鸡之力吗?一件外套瞧把你给难的!”
他这一来,既斥责了那个男生,又举重若轻地将那尴尬的含义另作他解,最大限度地缓解了叶澜初的难堪,而那些刚刚才怪笑过的人反而噎住了。
穆思君在同学中颇有威信,他的人缘与叶澜初这样的软妹子是不同质的,后来大家才知道,那或许就是传说中的领导力。他并不凶,却不怒自威,大家喜欢他,但也会被他震慑,不敢轻慢,面对着他总会有所顾忌;而且在当时的情况下,换个人原样再笑一次很没意思,人家这么坦然磊落,再开什么玩笑都会像一拳打在棉花堆里吧。
於是那些人顾左右而言他地停好车就走了,穆思君则干脆利落地脱下自己的外套,往自己的车筐里一放,再把叶澜初的外套放在他的外套上面。
他扭头对叶澜初笑了一下:“这样你的衣服就不会脏了。”
叶澜初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
哪怕后来她与穆思君恩断义绝,很确定跟他再也不可能,她也还是不会忘记。
那一刻,初升的秋日朝阳就在他背后晖芒清亮,他背光的脸庞在清俊之上更添柔暖,颀长的身形亦被镀上一圈毛绒绒的金边,这让他笼着一层雕塑感十足的主角光环。
他这整个过程的动作都清爽果断担当感十足,但跟她说话时,又是那样地温和体贴,他的每一个姿势,语句,在叶澜初的印象里,都是徐徐地,冉冉地,如同经过慢动作处理的电影镜头,放缓的节奏放大了个中一切的美好点滴,有一种铁汉柔情的反差苏,有一种难以言喻又不言自明的深重韵调。
叶澜初心头蓦地弹出一句或许并不那么精确,却是掷地有声的话——
我与这个凉薄的世界之间,挡着一个全力以赴的你!
就是这样光芒万丈的一个人,他偏偏知道她的心思,他知道她刚才不假思索地选择让同学帮忙把外套带回教室丶而不是放在车筐里,是嫌弃车筐不够干净来着,那么他用自己的外套给她垫着,这简直贴心到……
让人浑身都燥热起来!
——
诗社搞圣诞活动并不是在平安夜或圣诞日当天,而是选了大家都有空的周五晚上,第二天是周六,叶澜初头天晚上很晚才睡着,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