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有所不知,您二位进去未久,便有人前来袭杀,一击不中后逃离,小人想擒其问明底细,所以追了过去。”
沈惟清见他们过来,也已收手站起,看向王四,“你呢?也跟着追过去了?”
王四面露尴尬,嗫嚅道:“我、我怕钱兄弟失手……”
王四本是底层摸打滚爬多年钻营上来的,心思最是玲珑。眼见那山洞如无底洞般,吞了段郎君,又吞了秦小娘子,还有杀手莫名其妙地袭来,他本能地选择最安全的做法,——跟着钱界打酱油。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十分正确。虽则那杀手还是跑了,但他二人的命都保住了,折返途中又遇到郦母,便是之前所为有所不妥,这一条也算是功过相抵了。若他留在此处,随后赶至的三名杀手能将他五马分尸。
沈惟清也知其中道理,懒得与他计较,只道:“我等救人出来时遭遇杀手袭击,不得已将其斩杀。通知审刑院带人过来,查验这三具尸体的身份。”
王四忙应道:“是,小人这就去安排。”
阿榆也恹恹地开口道:“钱界,去给我找顶肩舆。我被杀手打伤了腿,没法走路了!”
杀手伤了她的腿?然后被齐刷刷砍了脑袋?
钱界也不敢质疑,只道:“是。”
沈惟清便道:“雇两顶罢。郦氏应该也走不了路。”
钱界道:“好,二位请稍候。”
一时林中再次寂静下来,除了两具无头尸,便是两名伤员,一个晕倒的郦母。
阿榆瘸着腿,上前去扶郦母。沈惟清知她怕地上寒凉,令郦母病上加病,忙上前搭手将郦母扶起,靠在一处山石上。
阿榆想了想,又将自己外衫解下,披到郦母身上。
沈惟清看她里面不过薄薄一层中单,被穿林而过的风一吹,更显得纤质弱骨。哪怕他已知晓这小狐狸绝非弱不禁风的小娘子,此时也不由皱眉道:“阿榆,天冷得很,你又有伤在身,不宜受寒。”
阿榆道:“这世间女子本就比男子活得艰难,同为女子,我自当多照应些。”
沈惟清听她口吻,倒似有责备他不愿救助之意。可他的衣袍破损,何况男女有别,他怎能将袍子解与郦母?
眼见阿榆瘸着腿犹不可安生,正往竹子深处寻觅着什么,沈惟清忙追了过去。
阿榆颇为吃力地蹲了身,用剔骨刀去挖着什么。
沈惟清只看了一眼,便被这小娘子气得眼晕。
他问:“你挖竹笋做什么?”
阿榆理所当然地道:“回去做菜啊,现在的笋虽不如早笋鲜脆,但若处理得当,红烧或炖汤也能很味美。”
因为右膝疼痛,她不得不将右腿略往外伸展着,以很别扭的姿势蹲着,真的在挖笋。
为了几根竹笋,不准备要她的腿了吗?沈惟清有种将她揪起来丢到一边的冲动。
他终究只是一把握住了阿榆的手,夺过她手中的剔骨刀,说道:“一边坐着去,我来吧。”
阿榆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愕然,“你?”
沈惟清闷声道:“这世间女子本就比男子活得艰难,身为男子,自当多照应你一些。”
阿榆听这话倒也顺耳,便坦然坐到一边,边揉腿边看沈惟清挖笋。
裂开的衫袍在他干活时依然显得有些可笑,但他笨拙却认真挖笋的动作却让他素来端静的神色显出几分可爱。
若是秦藜在此处,一个挖笋,一个提篮,大约会是更和谐的画面。
想想近来从沈惟清、韩平北和钱界那里搜刮来的钱财也有好些了,或许得空该去瞧瞧秦藜。若能在她醒来前搞定她和沈惟清的婚约,令她前程无忧,自然更好。
阿榆盘算着,眉眼间不由溢出盈盈笑意。
于是,沈惟清挖笋间隙,偶尔瞥向阿榆时,便见她痴痴看着自己,双眸清澄含情,既媚且娇,如春水深深,叫人一眼看得沉醉,难以自持。
他耳根一烫,竟不敢再看她,垂头专心挖笋。
此处近水且阴凉,真是好多笋……
于是,钱界、王四带人回转时,便看到了阿榆衣衫洁白地玩着自己的纤纤手指,沈惟清却一身脏破衣衫,努力地挖着笋。
这也没多长时间,他竟挖了不只半筐笋,王四不得不又去找来只箩筐,才能把笋背出去。
王四叹为观止,忍不住一拉钱界,悄声道:“沈郎君待秦小娘子真好。不过小娘子温柔善良,重情重义,的确该好好宠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