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亲无故,无人认识,户籍上也没有画像,谢胥隐隐约约明白吕嫣的有恃无恐是从何而来了。
五年前进京师,那等于吕嫣的前十二年人生都是空白的。
光靠着户籍资料上的这些记录根本不足以推断她的真实人生。
谢胥不信邪,他重新来到了大狱里。
“大人查到东西了吗?”
没想到吕嫣看见他居然主动打起了招呼,她声音透着一股清媚,笑意妍妍,才一晚上的时间,她对这张不属于她的脸,显然已经又控制得熟练些了。
谢胥望着她那张脸,“所有人都出去。”
狱卒们惊愕对视,“……是,大人。”
顿时,大狱之内所有狱卒鱼贯而出,只留下了谢胥一人,面对吕嫣。
吕嫣也看着他,让所有人都出去?有点意思。
“吕嫣,你到底是何方人物?”
谢胥缓缓问出这句话,吕嫣两只眼睛竟然笑得弯起来:“大人不是应该都知道了吗?大人有调阅户籍的权限,想查什么都是轻而易举。”
京师四大衙门,除了掌管诏狱的三司,京畿衙的指挥使都有调阅所有资料的权限。
吕嫣故作惊讶地眨眨眼。“怎么了,难道这些资料不够大人把我的脸画出来吗?”
吕嫣一双眼珠子自然是属于她自己的,此刻灵动鲜活地端详着谢胥,带着探究的光。可是明明昨日她还是死气沉沉的,低眉顺眼,鱼目死珠一样的样子。
可见这个女人连自己的眼神都可以欺骗。
“这世上没有毫无来历的人。”
只要是人,就一定有来处,有归路。
“大人没有见过,不代表没有。”吕嫣也不置可否道。
谢胥从袖中,拿出了一份卷轴,丢了过去:“这是从你医馆中搜出来的,赵晋的医案。”
医者都有写医案的习惯。
上面的笔记,以及所使用的纸张,全都有些年份了。上面详细记载了赵晋,其人肌无力,还写了赵晋的发病时间,治疗进展,谢胥仔细查验过,造不得假。
吕嫣瞄了一眼被丢在牢门口的医案:“所以大人现在是信了?”
“并没有,”谢胥缓缓说道,“如果你从五年前就开始蓄意伪造医案,自然也查不出来。”
吕嫣闻言,嘴巴下意识微张,又指了指自己:“大人的意思,我从五年前就开始针对你、来算计你了?”
吕嫣的表情表达不出来,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男的脸真大。
“你是真以为本官拿你没有办法吗?”谢胥袖子里的手不由又紧了。
吕嫣席地而坐,双手抱于膝盖前:“不啊,我相信大人聪明绝顶,一定能心想事成。”
谢胥拳头又硬了。
吕嫣笑嘻嘻,还从草席上拔了一根草,绕在指间把玩。
“你当京畿大狱是好玩的地方吗。”
此女如此不敬,难道不知道他随便给她一个藐视官差的罪名也够她喝一壶了吗?
吕嫣看了看谢胥,居然点点头:“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被关入牢狱,虽然环境是差了点,但确实别有一番新鲜感。”
人生啊,凡是种种,都是体验。
谢胥:“……”
“你可能不知,这桩案子宫内给了十天的破案期限,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谢胥缓缓盯着吕嫣的脸孔,沉下了眸光。
吕嫣把玩小草的手一顿,似乎讶异地看着谢胥:“那大人可要抓紧了,不然岂不是破不了案了?”
谢胥盯着她:“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
“什么?”吕嫣顿了顿,然后目光落在谢胥的脸上,忽地轻声一笑,“总不至于……大人要将错就错,把我交出去?”
这句话一说谢胥的脸更冷了,他盯着吕嫣,良久一字一顿道:“有何不可?”
比起时间到了没有破案,被宫里降罪,迎来雷霆之怒——谢胥觉得,把吕嫣当犯人交出去是最经济实惠的做法,谁让她,顶了这张脸。
吕嫣和谢胥目光相对,感受到他目光里的压迫,她慢慢地笑了:“自然可以啊,那我只能自认倒霉了。等大人顺利升官,别忘了到我坟前烧一捧纸。也算全了我与大人的一场相识。”
谢胥说道:“即使到了这个份上,你还不肯说出你的相貌?”
吕嫣叹了口气:“大人也说了,今天是最后一天,就算我现在告诉了大人,大人也抓不到那个真无双了呀。最后的结果,我不还得死。只要一想到这个……我就吓得连自己样子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