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穗安眨巴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听不懂他的爹爹在说什么。/w?o!s!h!u·c*h_e?n~g,.·c!o*m¨
正抱着小孩子玩,小穗安一脚踢飞了桌子上的请帖。
“呦呵,你这小哥儿劲儿还挺大。”
奚昀伸手捞起落到地面上的请帖,却突然注意到了信件上画着一枚极小的,如意云头纹。
奚昀顿时面色一凝,他立刻知晓了约见之人是谁。
约定的茶楼位于城南,闹中取静,临窗的雅间推开便能望见半城屋宇和远处宫墙模糊的轮廓。
奚昀到得早,要了壶上好的碧螺春,茶香袅袅升腾,氤氲着冬日午后稀薄的暖意。.t?a-k/a`n*s*h?u~.?c′o.m′他静坐等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心里竟浮起了一丝紧张。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半旧青灰色棉袍的身影走了进来。来人摘下帷帽,露出一张温润清癯的脸。岁月在他眼角刻下了细细的纹路,浑然透着一股经风霜后沉淀下的单薄。
“奚大人。”陈漓恩的声音不高,目光平静地落在奚昀脸上。
奚昀立刻起身,拱手为礼,姿态是发自内心的恭敬:“陈先生。”
他直起身,目光坦然地迎向对方,那眉眼间的轮廓,鼻梁的弧度与云雾何其相似,尤其是那沉静时微微下抿的唇角,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优¨品,暁\税′王· \勉~肺^悦¨犊,
血缘的纽带如此奇妙,即使隔着漫长的分离时光,依旧清晰可辨,一股酸涩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奚昀心头。
陈漓恩在对面落座,目光同样在奚昀身上停留片刻,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他是个聪明人,奚昀的态度已说明了一切,他知晓很多事情。
陈漓恩微微颔首,他亲自执壶,为奚昀斟了一杯热茶,动作并不算十分流畅,带着些文人特有的滞涩。“是我叨扰了。”
“先生言重。”奚昀双手接过茶盏,“能得先生相邀,是晚辈之幸。”
茶香在沉默中弥漫,陈漓恩也端起茶杯,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啜饮了一口,滚烫的茶水滑过喉间,似乎熨帖了那份干涩。
“奚大人,您能同我讲讲这几年故土的变迁吗?”这简单的问话,仿佛用尽了他积攒多年的勇气。
奚昀放下茶杯,神情温和而郑重:“好。”
他从陈沫娘离世,云仲义另娶,云雾在云家过的并不如意讲到他们相遇成亲到相爱,再从他们一路相伴从洵阳村走到这富丽皇城,讲到云雾遇到了很好的友人与恩师,有了他自己的一番作为。
几年时间,脱胎换骨般的成长。
“先生放心,云雾一切都好。他性情温润,人缘颇善,府中上下无不敬重。如今我们有了穗安,他更是有了寄托。”他顿了顿,目光柔和下来,“穗安周岁宴那日,先生送的金锁,云雾极喜欢,虽不知是谁所赠,却一直珍藏着,说那手艺绝佳,定要等穗安再大些便给他戴上。”
陈漓恩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猛地垂下头,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滴落在手背上也浑然不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压下喉头的哽咽,声音带着破碎的颤音:“好……好就好……”
他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眼底的脆弱被一种深沉的痛楚取代,像是终于决堤的洪水,带着积压了半生的泥沙奔涌而出。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年少时轻狂,凭借自己有几分才气便撇下家人独自闯京,我这一生本就是滑稽的,失了家人,失了傲骨,失了姓名,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