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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落座高椅, 祁寒立马开口:“究竟何?事如此着急?”
“哎。”“小王爷, 王朝大势如此动荡, 此前全国上下连连招兵征战, 这战火年间,百姓苦不堪言呐。”
“我南蛮一带也受影响,农民暴动接连不断,恼得其?余百姓亦是不得安生。”
祁寒看他愁苦的模样,“哦, 是么?自安庆侯一事之后?,南蛮再无战火侵扰, 岂不成邻国再犯?”
“这。”吕定沉默半会,绕过话题,“小王爷。前番听闻您西征告捷,拿了兵权在手──”
祁寒打断道:“你想让本王出兵,替你镇压那农民暴动。”他的手指搭上方几,一起一落,嗒嗒嗒地打着节拍。
吕定不再言语,神情里透出一丝畏缩地看祁寒,分明是默认了。祁寒半掀眼皮,眼底无丝毫神情。
“要?本王帮你也并非不可,只是天下已然如此大乱,强行镇压、忤逆民意?,你可知是何?后?果?”祁寒紧紧盯着他那双眼睛。“你若管理不好南部一带,”祁寒话语一顿,“我想你也没有什么别的用处了。”
吕定一听,霎时变了脸色,“小王爷。”
蟒袍下,吕定攥了攥拳。想当初自己与?他不过是利益交换,甚至在他落魄时仍毕恭毕敬地待他,当真是个过河拆桥之人。
吕定脸上做出笑来:“王爷教训得是。”
祁寒瞥他一眼:“吕大人。莫要?受过百姓几天推崇几天拥护,就忘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吕定脸色更青:“是,是是。”
“南部一带总归是我大晟王朝的土地,你胆敢有半点?作威作福之意?,朝廷之上大把清官,这位置并非只有你能坐。”
“微臣明白、明白……”吕定咂巴着嘴连连说着。此前他只心存侥幸,想让祁寒替他解决这破篓子?,竟没料到他会翻脸不认账,压根不念旧情。
只是这权既然是祁寒给的,他自然有绝对收回来的本事,如今他兵权在手,真是不得不伏低做小。
铜壶滴漏在一角默默地滴答滴答。吕定那张紫红的脸慢慢恢复青黄,面孔表现得真诚,渐渐心底也不敢有杂念。祁寒那双眼,认真起来显得极其?锐利,恐他心生半丝歪念都会被?他看破。
祁寒送吕定出府,只想努力地深呼吸着,可无论怎样,胸腔都好似灌不满,灌不彻底,于是一种隔靴抓痒之感又蔓延他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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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行着黑色短褂粗麻束脚裤的狱官把着腰间大刀,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沿一条狭长的地道,从外往里望去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
袁冬月走?在两行人前头,瞧她气势倒算得一个雄赳赳的模样,下颔轻轻扬着,面无怯色,甚至于极其?从容典当。她愈发?自在快活了。
下人们奉祁政的命令,将袁冬月押入地牢。幽长而闪着火把光焰的长廊回响起众人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渐入中段,地牢便传来惊惶的斥令。
放我出去!
一声接着一声,从同一个嗓子?同一个胸腔中发?出,袁冬月闻声脸色不变,只是步子?略微加快了些。
走?至长廊末尾,一处较狭窄的廊道更为开阔的地域,地牢。坚而直的铁杆将这片地划出几个区域,牢壁上方凿几个风口能投下白光来,落在地上便成了暗蓝色。
袁冬月一现身,那人便似哑了般怔愣地望着她。
“你也在这?”袁冬月掩不住惊异的神色。
袁俞月一身破布烂衣,妆残发?乱,原本绛红的缎子?早已泥迹斑斑。袁冬月的目光落在她紧抓铁杆的手,指尖糜烂,指缝里掺着不知是血垢还是泥垢的污秽。
袁俞月缓缓松了手掌的力,臀部放松任由自己坐在地上。方才?面部的狼狈一如夏日暴雨霎时去无踪迹,只剩一片云淡风轻,连鸟儿都要?再出来啼叫几声。“皇上把你也关进来了?”话毕,她忽地笑出声,几近自言自语,“看来他相信我说的话了。”
狱官将袁俞月对面一侧的牢门打开,说了声“请”,袁冬月便朝里走去。掠过袁俞月身侧之时,她忽地大喊:“你根本就不配他这么爱你!”
这话倒把袁冬月一惊,她不禁撇头瞟她一眼,下意?识将衣摆往里扯,生怕她会抓住:“闭嘴吧。还能省点?力气。”说罢,袁冬月拍拍手坐在一处垒高的草堆上,狱官遂将牢门锁紧。
袁冬月背靠着墙,头也算寻到个支点?,足够她歇歇。她的眼皮半耷拉着,正?正?当当地与?袁俞月相对无言。她这会回想起方才?袁俞月的话,只觉可笑,“可怜本宫的阿姐,如此深爱着皇上,哎呀呀,却落得个蹲大牢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