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酒镇每逢十五,臭先生会在竹林讲学,仰慕者络绎不绝,听闻先生家中窘迫,前来求学者或备些米面,或备些酒茶,实在来的匆忙,干脆扔几枚银钱,总不至于让名震两江的大儒,为柴米油盐犯难。+咸*鱼?看.书/ -唔?错′内`容,
今日又是十五,臭先生像往常一样,盘膝坐于书香亭,面前煮着一壶古越老酒。
学子席地而坐,神色虔诚。
臭先生年近半百,面色红润,身材修长,灰袍散发,风度翩翩,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有宏儒硕学之貌。
之所以称他为臭先生,是因为他为人自大,又有点怪脾气,正好组成一个臭字,普通人可不敢当面提及,只敢在背后嚼舌根,也就是贵人敢这么称呼,前来求学者,或者仰慕者,还是要恭恭敬敬喊一声酒镇项公,或者松溪居士。
臭先生悠哉游哉饮了口酒,朗声道:“今日之辩,辩秦夫子的为学之道,教人之法。”
开口即冬雷,顿时一片哗然。
文有三父子,武有十仙人,这句话已经流传一甲子之久,秦夫子桃李满天下,被奉为儒家正统,万世宗师,文坛无法撼动的山岳,臭先生难道是喝醉了酒,竟然要辩他?
臭先生微微一笑,说道:“秦夫子说过,泛观博览而后归之约,格物致知,穷尽事物之理,这些话早已印成典籍,供学子瞻读。在我看来,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格物致知只是一事而已,想要读书读成圣贤,万不可取。·如\文?网′ !耕,欣*最,全′我的为学之道,教人之法,是先发明人之本心而后使之博览,心即理,尊德性,养心神,心明,则万事万物自会融会贯通,浪费光阴读万卷书,实为不智。”
台下一片沉寂。
臭先生的辩词,委实过于新鲜,新鲜到不敢赞同。
臭先生又开口说道:“人有天赋道德之心,自古圣贤相传的就是这种本心,入圣成贤之根本,其实是先天而所带的良能良知,若生来没有,后天绝不可修成,所以不必将精力耗费在诠释古籍经典,探求精微之义。”
“人见废墟,便兴起悲哀之感,见宗庙,即兴起敬仰之心,这悲哀敬佩之心,正是人所共有的千古不磨之心,涓涓细流终成沧溟之水,拳拳之石垒成泰山之巅,为学之道就该简易质朴直达本心,旁求支离之学,只能浮沉不定,立志之后,六经皆由我注脚。”
一众学子听完,脑中只有两个字:狂悖。
秦夫子开创义理之学先河,到了臭先生口中,居然成为支离之学,这和他们从小触及的为学之道,简直是天翻地覆。
啪啪啪。
远处传来清脆鼓掌声。
一袭素净白袍的少年走到台下,俊如美玉,冲着臭先生展颜一笑,说道:“难怪敢执两江文道牛耳,确实有些本事。”
求学者每月都有上百人,臭先生不可能认清,以为是慕名而来的读书人,漫不经心说道:“器宇不凡,是哪家书院的才子?”
李桃歌微笑道:“我没读过书。,暁\税/宅′ \哽+辛.最*快+”
一句话使得臭先生呛了酒,弯着腰接连咳嗽,好不容易把酒咳出来,脸庞已然涨红,“没读过书,为何要听我讲学?”
李桃歌灿烂笑道:“没读过书,又不是听不懂人说话,你刚才不是讲过,心即理,尊德性,养心神吗?我悟性勉强不错,没准儿听完先生的学说,一日入圣贤。”
一番话看似是在扯淡,可若是反驳,相当于将臭先生的发明本心给推翻。
臭先生本就是臭脾气,听到对方话中带刺,面色不悦道:“我的为学之道,不需要你来点评。”
李桃歌咦了一声,质疑道:“先贤言,天下人皆为我师,你之前点评秦夫子,为何我不能点评你?难道说有无资格,要读书多少或名气大小而定?那你的心即理,可就成为一桩笑柄了。”
有的学子为了出名,跑到竹林侃侃而谈的大有人在,一年总要遇到几位,臭先生还以为他也是想要争名的家伙,不厌其烦道:“蛇蛇硕言,出自口矣,巧舌如簧,颜之厚矣。看你风采不俗,想必也是名家之后,究竟是谁家的黄口小儿,故意来和我狡辩。”
“听好喽。”
李桃歌甩开衣袖,仰首说道:“我爷爷乃前尚书左仆射,司空,莱国公,李季同,我父亲乃尚书右仆射,中书令,李白垚,我乃琅琊郡侯,银青光禄大夫,镇魂大营槽头,李桃歌。听闻你骂了我们老李家二十年,这次前来,是来替爷爷和父亲讨一份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