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香弯唇,笑了笑:“无碍,我去帮一帮孙婶娘,她杀了羊,还要同厨娘操办伙食,定忙不过来了。”
“那敢情好!我待会儿也?来,小香姐先去吧。”孙楚喜欢这位温婉的姐姐,一家子其乐融融,瞧着多好。要是小香姐能永远留在他家里,那就更好了。于?男女情。事上,孙楚还不算开窍,但他觉着,往后的妻子,定是要比照沈香这样可?人意的娘子来的。
孙家县令官宅,沈香很是熟悉。
她本想住在外院,怎料孙婶娘知她是孤苦伶仃的女子,硬是要拉她住进孙家:“小香不知道,金垌县看似长治久安,其实也?有一些贼人见天儿作?祟!就说?前边的李寡妇,夜半就让人闯空门了,不仅劫财还劫色呢!你这样标致的小娘子,要是被人盯上就完了。你乃夫君的幕宾,本就属贵客,咱们府上空房还是尽够的。”
沈香想了想,确实,她独身在外,留个?心眼较好,便也?没?推辞,这般住到?了孙府里头。
一年的光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她偶尔也?会想念谢青,但想念并不代表原谅。
她恨他的一意孤行,恨他的傲慢恣意,若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同谢青和离,头也?不回地走。
但不可?否认,沈香的的确确爱过谢青。
她记得?他指腹的薄凉,落于?她腰肢时,那激起的无尽战栗。
也?记得?他春山如笑的眉眼,殷切拥她,亲昵唤她“小香”。
或许不是杀人放火那般十足的恶,但她也?着实被谢青所伤。
曾经她拥有的成就一朝覆灭。
那是她苦心经营十年的基业,来之不易。
特别是她身为女子,为藏身份,兢兢业业苦心经营了十年之久。
或许谢青存有反心,他只?是想庇护沈香。但夫妻间,万事不都能细声?细气商量吗?他这样不对,错得?离谱。
她不该记起谢青的,他配不上她的喜欢,也?担不起她的深情与思念。
沈香一直在忍耐。
事后又?知,她其实只?是自我折磨。
她隐忍爱-欲与情涌,惩戒自己。
沈香总这样谨小慎微地活着,不敢恨得?彻底,爱得?炽烈,她好累。
要不,算了吧。她坦荡恨他,也?坦荡承认,抛开一切俗世规矩,她深爱他。
如今的零星爱.欲,掩在草木灰之下,只?透出一丁点若即若离的灰烬,看似死灰,难保有朝一日复燃,星火燎原。
但沈香不吃第二次的亏,所以她会熄灭那一点火光。
正如谢青熄灭她的一样。
低眉垂眼,菩萨也?有愁绪。
思忖间,沈香已闻到?厨房飘来的饭菜香味。
她牵裙,端庄地迈入门槛,笑着迎上灶台前忙碌的孙婶娘:“婶娘今日怎想着宰羊了?可?是府上要来什么贵客?”
孙婶娘一见漂漂亮亮的沈香就欢喜,亲昵地握住沈香的手,道:“小香快来,刚出锅的枣泥油糍,你尝尝。”
孙婶娘出身不高,嫁给孙晋的时候,对方还没?有功名在身。如今当了官夫人,她也?学不来高门贵女待客那一套,平日里寒暄娇客很是拘谨,怕闹笑话,不敢多加攀谈。
偏生府上来了这样一位仪容出众的小娘子,言行举止亦落落大方,她想着这回待人接物,定要出丑,怎料沈香对长者恭敬亲厚,同她一见如故。
主与客两相得?宜,结下善缘,又?怎让孙婶娘不喜小香呢?
孙婶娘喂了沈香一块吃食后,方才回答她的话。
“哦,咱们地方每年都会有‘提点刑狱公事’受诏到?管辖的地方州县巡查官衙案件,还要审问牢狱里的囚犯,避免冤错。往常来的那位刘提刑是夫君早年的同窗,很好相与,只?可?惜他升迁入了吏部,提刑官便换了个?官人。”孙婶娘忧愁地道,“这回来的,据说?是刑部的主官,铁面?无私得?很。我也?是听夫君说?起的,他就连世家交好的挚友都敢弹劾,还把人拉下马了,这样的郎君啊,若是一个?不顺心,交了恶,真不知怎样对付呢!咱们还是留个?心神,好生款待吧。”
沈香听得?这话,一阵头晕目眩。
她强笑了声?,问:“这位刑部主官,姓甚名谁?”
一年过去了,保不准谢青已然升迁了,衙门主官早换人了?
孙婶娘抓耳挠腮,想了会子:“嗳,叫什么来着?哦哦,我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