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以为老师生朕的气了。”
“臣岂敢。”奚砚笑了,“臣与摄政王的事,陛下无需担忧太过,我们交锋数年,彼此轻重都有的。”
“唉,朕本来想,等朕亲政,朕就给老师赐婚,无论是长公主还是富家小姐,只要老师开口,朕一定准奏。”谢煜苦恼道,“没想到摄政王捷足先登,明知老师心有所属还要强行定下婚事,朕实在是气恼。”
与小一辈的人谈论自己是否有心上人一事终究有些尴尬,奚砚轻咳一声,拿过谢煜面前的书本,想要终止这个话题。
“陛下看到哪里了?”
“文景之治。”谢煜可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说起来,朕还一直没细细问过老师,到底看上哪家姑娘了?若老师与那女子情投意合,朕无论如何也给你留住那姑娘,待朕亲政,立即解了你的婚约,转而赐婚,成全你们。”
奚砚无奈地笑了下:“多谢皇上,但不必了。”
“真的,你别担心,你跟朕说。”谢煜挠了挠头,“还是说……老师你担心耽误那姑娘名声,不想让她惹人闲话?”
奚砚闻言立刻颔首:“正是如此,还请皇上莫再问了。”
谢煜果然道:“唉,老师果然是正人君子、用情至深、用心良苦,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
“快看书吧。”奚砚将书推回去,“顺公公说,皇上觉得课业落下太多,于是要臣留宿宫中几日,好补回来,怎么臣一来就只顾得上说这些事了呢?”
谢煜眼睛都瞪大了:“老师!朕那是担心你在摄政王府住得不舒服,留你在宫里,能远离那人一天是一天啊。可不是真心要恶补功课的。”
奚砚笑眯眯地按住了书页:“多谢皇上。可臣当真了,如今一箭双雕,臣会好好辅导陛下读书的。”
谢煜并非不爱读书,相比之下甚至已经算是很刻苦,他清楚自己身上的担子,学得宵衣旰食也是有的。但孩子终究是孩子,再怎么少年老成也脱不开爱玩的天性,一听说自己一番好心反而也把自己赔了进去,当即眼皮都垂了下去。
奚砚铁面无私地燃起一炷香,自己也抽了本书:“看吧,微臣陪着陛下。”
谢煜不情不愿地叹了口气,但摸到书的那一刻还是坐直了身体,手里的佛珠甩了甩,又开始从头转,不多时就沉了进去,眉间微微蹙着,连呼吸都变得平稳下来。
他那边都翻了好几页了,奚砚却一页都没看进去。
心不定。
奚砚无声地在内心叹息。
奚丞相有心上人这个事其实并不是秘密,当年庆宁帝崩逝,谢煜继位,改元昭安,他位极人臣,一时间奚府门庭若市,来给他说媒的人快把门槛踏破。
没办法,奚砚只好拱手谢绝:“实不相瞒,在下已有心上人,钟情多年,多谢各位抬爱了。”
这到底是托词还是确有其事,其实整个上京城是半信半疑的,可有两个人坚信不疑,一个是谢煜,年少的孩子总喜欢问大人一些为什么的问题,并对答案深信不疑,更何况是亲近的老师;还有一个就是谢墨。
因为他说完这话的第二天,早朝时谢墨擦着他的肩膀走过,两个人本来就不屑于和对方多说一句话,可那天谢墨脚步停了停。
“你什么时候有的心上人?”他声音很轻,奚砚却一怔,“哪位啊?本王认得么?”
结果说完就走了,好像根本不在乎这答案到底是什么,也或许是不想听。奚砚正了正衣领,权当他发癫。
谢墨。
奚砚指腹拨着书页,任由思绪漫天跑。
昨夜谢墨发病的痛苦模样在字里行间晃,那究竟是怎么回事,谢墨本人对此讳莫如深,而太医院亦或是柏澜玉对此又是否知晓?
他一会儿下了敬书房,得绕去太医院寻个人问问。
“老师。”谢煜没抬眼,又翻了一页书,“看书需静心、正身,你心不静身不正,要不还是别陪朕了。”
这话是奚砚教导谢煜的,如今被他反说回来,奚砚不禁一怔,随即反思了下自己的坐姿,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将胳膊搭在了圈椅上,两根手指都把太阳穴戳出了红印。
谢煜笑笑:“老师出去转转吧,一炷香后朕会自行休息的,届时,有什么不懂的再请教老师。”
奚砚起身:“臣失仪。”
谢煜摆了摆手:“是老师近日太累了。小顺子,伺候好了。”
外面晴空高照,奚砚披上大氅,由顺公公陪着出了敬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