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冰冷、粘稠、无休无止。!秒?漳.结^晓_说+徃^ ?首¢发.
嵩山南麓的泥地已被不知道多少次的践踏,变成一片深褐色的沼泽,每一步都伴随着粘滞的拉扯和噗嗤的闷响。
视野在雨雾和血雾之中迷茫,模糊了十丈开外的人影,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灰蒙蒙的混沌和近在咫尺的搏命厮杀的吼叫声。
像是野兽。
一群野兽面对另外一群的野兽。
曹羲却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在冰冷粘稠的泥浆里徒劳地挣扎。
他的部队彻底崩溃了。
阵型早已不存在。
命令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吼叫,以及兵卒临死的哀嚎之中。
身边剩下曹军中护军的精锐兵卒,用身体为他挡开四面八方刺来的刀枪,但是也一个接一个地被捅穿、砍倒,温热的血溅在他冰冷的甲叶上,瞬间被雨水冲刷成淡红。
曹義挥刀砍翻一个扑上来的骠骑军卒,沉重的环首刀陷入对方肩胛骨,拔出来时带起一蓬血雨,手臂却因脱力而酸麻。
他在谯县自诩的武勇,在陈留被士族子弟称赞能力,现如今就像是个笑话。
脚下猛地一滑,他踉跄着向后跌倒,重重摔在泥水里,冰冷的泥浆灌入颈甲,窒息感伴随着绝望瞬间攫住了他。
他看到一杆滴血的长矛,正朝着他失去防护的面门狠狠刺来!
『将军小心!』
护卫扑了上来,和身将那骠骑兵卒撞倒在地。
但是下一刻,又有其他的骠骑兵卒冲了上来……
就在这生死一瞬,在战场的左侧的雨幕深处,一种沉闷震颤的声浪,传递了过来!
似乎是无数沉重脚步踩踏泥浆、铁甲摩擦碰撞、以及低沉的、如同野兽喘息般的集体嘶吼!
『杀啊——!』
紧接着,一片模糊但巨大的阴影撞破了雨帘!
当先一人,便是韩浩!
韩浩穿着重甲,虽然沉重的铁甲容易沾满更多的泥浆,也使得他每一步都有些步履沉重而艰难,但是他依旧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稳定,冲在了曹军阵线的最前面!
韩浩换了一把长柄环首大刀,刀刃在雨雾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湿漉漉的冷光。
他没有和其他的曹军兵卒一样嘶吼,只是沉默地、凶猛地,撞进了骠骑军围攻曹羲的侧翼!
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最原始的力量与杀戮本能。
穿着重甲的韩浩如同人形战车,冲到了骠骑阵线上,便是大刀抡圆了横扫!
『噗嗤!』
一名正举枪刺来的骠骑军卒,连人带枪被拦腰斩断!
内脏混合着血水喷溅在泥地上。
韩浩刀锋毫不停滞,顺势劈在另一名试图格挡的骠骑盾牌上!
『咔嚓!』
木屑纷飞,盾牌碎裂,持盾的手臂扭曲变形,惨叫着倒下。
在韩浩身后的曹军重步兵紧随其后,如同移动的铁墙,在泥泞中艰难却坚定地推进,用大盾、长戟和血肉之躯,硬生生在混乱的骠骑军中撞开一道缝隙!
他们一次的嘶吼,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兵刃入肉的闷响,他们每一次挥砍,或是突刺,都是势大力沉,但是同样的,因为湿滑的地面和沉重的甲胄,也让他们每一次动作都消耗得比平时要更多。~小¢税·宅~ ¨蕪!错~内!容/
韩浩他看到了曹羲头盔上那熟悉的缨饰,看到了那张因恐惧和泥污而扭曲的脸。
厌恶感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想起了这个家伙,之前是如何贪婪地窃取自己的军功,又是如何傲慢无礼!
一个念头忽然在脑海里面跳跃了出来,『让这个废物死在乱军之中,岂非天理?自己何必为这样的人搭上性命?』
只需要装作慢上一步……
但是下一刻,韩浩在大汉山东多年而来所形成的心理铁枷,瞬间锁住了他所有私念!
忠诚!
对丞相曹操的忠诚!
曹羲是曹操的族侄,也是曹氏的血脉,是他韩浩曾经效忠的对象之一!
他韩浩受丞相厚恩,官至中护军,岂能坐视曹操宗室亲族子弟陷于敌手而袖手旁观?!
这不是为了曹羲这个人,是为了丞相的基业,是为了曹氏的体面,更是他韩浩立身之本!
为臣之道,忠字当先!
汉代以孝治天下,忠君便是大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