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千棠笑笑，“坐下吧，今天我只是协助，你的主治医生是范老师。”

这是委婉地拒绝了，女孩失望地撇了下嘴。

范娜在她对面坐下，和颜悦色地说道：“小mo吗，是哪个字？”

女孩也坐了下来，眼睛盯着范娜手中的本子，咽了口唾液道：“陌生的陌，哦，其实小陌是我的网名，你们也可以这样叫我，粉丝都这样叫我的。”

范娜点头，顺着她的话说道：“你有粉丝啊，长这么漂亮，莫非是明星？”

“不是不是！什么明星啊。”女孩抓了下鬓边的碎发，不好意思道：“我只是个主播，在网上发发视频什么的，粉丝还不到一百万。”

范娜笑，“那也很多了，我们咨询中心官博才二十多万人关注。”

女孩看了眼穆千棠，羡慕道：“女神大大的粉丝多啊，这次出事又涨了好多粉，可是你怎么都不更新呢，我也关注你了，你能不能也关注我啊？”

穆千棠不动声色地扯回正题，“你是网络主播，那应该很注重形象，恐镜症影响很大啊。”

“可不是！”女孩指着自己的脸，“我脸上的妆都是别人帮忙画的，现在我不仅害怕照镜子，害怕镜头，还害怕一切反光的东西，像是手机啊，都是按亮了才敢看，如果是黑屏的话，我会吓得把手机扔掉，已经摔坏两部了。”

范娜问：“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差不多快一个月了吧，或许更早一点，只是之前没那么严重，现在我……”女孩低下头，神情有些局促不安，“用我男朋友的话来说，好像神经病一样。”

范娜：“具体说说，怎么个严重法？”

女孩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手指一圈一圈地绕着包带，“我不知道怎么说，总之就是害怕，看着镜子里的我，好像不认识了一样，就好像那个不是我，是个陌生人。”

“以前有过这种感觉吗？”

“以前……有过吧，卸妆的时候，就会觉得镜子里这人怎么那么丑。”女孩牵强地笑了一下，自嘲道：“其实我不化妆的话，皮肤很差的，爱出油还长痘。”

穆千棠仔细看向她的脸，发现粉底果然有些厚，刘海下面隐约能看到凸起的痘痕。不过总体来说，这女孩还是很漂亮的。

恐镜症患者对影像产生强烈恐惧，多半是因为对自己相貌的不自信，小陌能做主播展示自己，应该不属于这种情况才对。

范娜道：“但你五官长得很好，皮肤配合饮食作息可以调养，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是啊，只是学会化妆以后，我白天都基本带妆，不化妆的话感觉没自信，何况我们做主播的，长的丑谁看你啊。”

“你做主播，都播些什么？”

“一开始是录化妆视频，后来有了直播，就什么都会录，逛街、吃饭、做手工，K歌，反正就是录我的生活嘛，不过这一个月我没有露面，因为看到镜头就害怕，不知道你们恐不恐高，感觉和那个查不多，说不出到底为什么，就是害怕。”

谈到自己熟悉的事，她明显放松了一点，语气也没那么僵硬。

范娜一边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一边问道：“恐高的人站在高处会害怕掉下去，或者会幻想有人推自己，你又是怕什么，镜头里的自己不美，达不到预期？”

女孩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脸色就白了，猛地摇头，“不是，我知道自己不是小仙女，以前录化妆视频时也曾素颜出镜过，我是觉得，通过镜头或者镜子看到的自己，好像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人，长得和我像，但是又不太像。”

“哪里不像？”

“我也说不上来，就好像盯着一个字久了，变得不认识那个字一样。”

“Semanticsatiation。”

见女孩茫然地看过来，穆千棠解释道：“简单来说，人的大脑会将长时间盯着看的东西默认为想象出来的存在，长时间盯着一个汉字，大脑负责汉字部分的神经元会产生疲劳，从而影响感官机能，让人对其形态产生怀疑以至于觉得不认识了，这个现象叫做完形崩溃。同理，这个现象放在人身上其实也同样适用。”

女孩呆了呆，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半晌才道：“不，也不是那样的，我是觉得……镜子里面那个人……好像是活的。”

范娜和穆千棠对视一眼，重新看向她问道：“活的是什么意思？”